但是火枪的使用却改变了这一切。游牧民族经常使用火器(人们所知道的最早的枪,是1288年在中国东北一个游牧地区发现的),而且很有可能是蒙古人将火器从中国传入了西方。但是随着枪支制造得越来越好(射击得更快也更远),帝国建设得越来越有组织,那些有足够的财力征召上万名步兵,用滑膛枪和加农炮来武装他们,并训练他们连续发射的将军们逐渐开始击败那些游牧民族的骑兵。在1500年前后,那些从草原上来的马上的弓箭手们还经常打败农业王国的步兵。但是到1600年,他们就只能偶尔取胜了。而到1700年时,胜利对他们来说则是闻所未闻的事了。
俄国人在这一潮流中领先。在16世纪50年代,“恐怖伊万”的炮兵部队将软弱的蒙古汗国赶出了伏尔加盆地,而且在接下来的100年间,俄国、土耳其、英国和波兰逐渐用游击队、沟渠、栅栏等围住了干旱的乌克兰大草原。以滑膛枪为武装的村民们开始引导游牧民族的活动方向,并最终将他们隔绝开来。在尼布楚,沙俄和中国商定:没有人—难民、商人、逃兵,尤其是迁移的游牧民族—可以在未经两国政府许可的情况下在这片大草原上自由迁移。现在所有的人都成了农业帝国的属民。
1644年发生在中亚地区的最后骚动向我们展示了改变之巨。那一年,一支农民起义军攻克了北京,中国大明王朝的统治终于崩溃,而随着内战越来越失去控制,一位前明将领认为请满族人—来自东北地区的半游牧民族—越过长城来重建秩序可能是众多正在发生的罪恶中相对较轻的一个。中国的统治者们一直有这样一个传统,将亚洲内陆地区的游牧民族带进帝国的内战中来,而这通常都会带来灾难性的结果。但是和之前的入侵者不同,满族人不是以游牧民族骑兵的形式而来,相反他们带来的是一支和明朝相差无几的军队,都是由步兵组成,装备有从葡萄牙人那里仿造而来的滑膛枪和火炮。
满族人毫不费力地占领了北京城,其间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于是他们宣称自己将建立一个新的大清王朝,并用了将近40年的时间四处征战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满族人的这些努力和之前草原游牧民族入侵的结果大相径庭。满族人的入侵没有打开闸门,让更多的来自寒冷北方的游牧民族进来,他们的长期征战与努力只是将清朝军队磨炼得更为强大,并重新向中亚地区扩张。1697年,清朝军队在内蒙古草原深处击败了一支强大的游牧民族武装,1720年,清政府又将中央政府的管辖范围延伸到多山的西藏地区。在18世纪50年代,针对游牧民族的问题,清政府又实行了最后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将他们的枪支、弹药、炮弹运送至 当今的吉尔吉斯斯坦地区,打败了最后的抵抗力量。
在17世纪和18世纪,那些农业帝国们—最先是,沙俄和大清帝国—高效地消灭了天启四骑士之一。因为这个原因,社会发展即将达到极限时的压力并没有像公元2世纪和12世纪那样引发草原移民的浪潮。而且,即使国家管理失败、饥荒、疾病以及气候变化这些因素都加起来,也没有使这些核心地区彻底崩溃。大草原作为高速通道已经被关闭了,而伴随着它的关闭,旧世界历史的一个篇章也落幕了。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这是十足的灾难。那些在战争中幸存的族人们被束缚得越来越紧。自由迁徙—他们生活方式的根本所在—不得不依赖于遥远的皇帝们的一时兴起,而自从18世纪以降,那些曾经骄傲的草原勇士们越来越多地沦落为雇工、暴徒—例如那些被用来监督看管暴民们的哥萨克人。
尽管如此,对这些帝国来说,关闭草原通道却是一项不折不扣的胜利。中亚地区长久以来都是外敌入侵等危险的主要来源,现在却已经成为帝国的新边境。随着来自游牧民族的袭击的减少,一两百万俄国人以及500万甚至多达1 000万的中国人从拥挤的核心地区迁徙而来,定居于草原边境上的这片新的土地。而一旦移居到这里,那些吃苦耐劳的人们就开始开发分割这片土地,他们有的种田,有的采矿,有的伐木,源源不断地将原材料和上缴的赋税送回帝国的核心地带。草原通道的关闭不仅仅避免了帝国的崩溃,它还开辟了一个草原宝藏,突破了数千年来社会发展限制在40分这个低水平上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