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愉快地想,她会孤单一辈子(1)

对于一个18 岁前就离开家上大学的人来说,很难想象一个姑娘到了35 岁,才从父母家中搬出来,并信誓旦旦认为这是个天大的决定。樱桃小姐真的就是这样做的,独自生活是想要对自己原有生活的打破,她是真的下定决心,寻求一个新的自我。

她每次见到朋友都要说出自己这个重要决定,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一丝害羞,因为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改变,可是外人的反应都并不强烈。很多时候,一个人心中的大石头对于别人来说不过就是软软的棉花糖。樱桃小姐不但是单身,而且很久没有谈恋爱了,身边连个搞暧昧的人也没有,按理说,每个人都至少有一个人会懂吧,她为此很伤感。但如果一年内她找不到男朋友,父母就勒令她卷铺盖回家。

新家选在躲在茂密梧桐树里的一栋老洋房,是20 世纪30 年代上海最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匈牙利人邬达克众多作品中的一栋,建筑有浓厚的西班牙风格。樱桃小姐有五个邻居,但只见过两户,其他的邻居就像这栋房子一样,有着神秘的出身。这条街道有家咖啡馆,到了周末,樱桃小姐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阳光慢慢消失殆尽。没有一个人来搭讪,有些失望,然后讪讪然地回家。

尽管回到家有些孤单,但一个人住的好处就是耳根清净,不用听父母的唠叨。她真是一个很乖巧的女儿,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跟父母不喜欢的人来往。她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没有遇到过一个巨浪,平静的水面下是蠢蠢欲动的生猛鱼虾。

樱桃小姐还是樱桃小妹的时候,皮肤白皙,肉乎乎的,看上去挺健康的,学习特别用功。读高二那年,上晚自习时,一个男生穿着外校校服,骑着山地车到她教室外,塞了一个白色信封在窗户上给她,开头就写道,“樱桃小姐,展信佳。” 一个男孩字体特别清秀,又很工整,厚厚的纸张特别洁白,那是她第一次被人称“小姐”,虽然算不上一封情书,却也有种被人当作女人来看的感觉,特别奇妙和满足。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在高中谈恋爱,想起会被老师和家长“追杀”的后果就觉得恐怖。很多年后,发现这个男生很早就结婚了,穿着黑色西装的影楼婚纱照放在自己的头像上,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后悔,甚至觉得那照片上的新郎像一个蜡人,油头粉面,发出诡异而失真的笑容。

成为樱桃小姐后,在心理暗示下,她越长越有女人味,身材也纤细了下来。女孩子该喜欢的东西她都喜欢过。毕业后的樱桃小姐曾经谈过一次长长的恋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有一天她突然发现人不对,无法忍受。恋情结束后,修复内伤又花了一段时间,结果就熬到了今天的年纪。若说前两年,她一心扑在事业上,现在已经有了不错的收入,那种想恋爱的渴望非常强烈。那种少女般的娇羞表情放在她并不红润的脸上,怪模怪样。她的声音很悦耳,电话里让人销魂,见面可又让人觉得忸怩。好像一个成年人还抱着洋娃娃玩过家家游戏,让人看了浑身别扭,可她那绝不是惺惺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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