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游戏(4)

“怎么才能当头儿?”

“喂,我要是知道,还会弄成现在这样子吗?你看看,在这里有多少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

不太多……安德心想,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只有几个。我不是唯一一个处于半开除状态的家伙,这样的人还有几个。其他的家伙——他们都成了指挥官,和我一起进校的那批人现在都指挥着自己的战队,除了我。”

安德点点头。

“听着,小家伙,我是在指点你。多交朋友才能当头儿,必要的时候得拍拍别人的马屁,但如果别的家伙敢小瞧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安德又点点头。

“才不,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们这些新来的都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不知道。脑子空空,什么都没有。别人一敲你,你就碎了。看着我,等你落到我这个地步的时候,别忘了有人提醒过你,这可是最后一次有人好心帮你。”

“那你为什么帮我?”安德问。

“你以为你是谁,快嘴的家伙?闭上嘴,吃饭。”

安德闭上嘴巴,继续吃饭。他不喜欢米克。他心里清楚,自己决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也许教官们是这么计划的,但是安德决不会让他们得逞。我不会成为队里的害虫,安德想,离开华伦蒂和父母到这儿来,不是为了让他们开除我。叉起食物送到嘴边时,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觉得家人正环绕在自己身边,就像以前那样。他知道往哪个方向转头可以看见妈妈叮嘱华伦蒂

吃饭的时候不要咂嘴。他知道爸爸会坐在哪儿,一边浏览桌面显示的新闻,一边时不时插上一句,表示他也加入了餐桌上的谈话。彼得会假装从鼻眼儿里抠出一粒碎豌豆——甚至彼得有时候也挺有意思。不该这时候想起他们,喉咙里一阵哽咽,安德强压下去。泪水涌进他的眼睛,连盘子都看不清了。

他不能哭,在这里他得不到同情,戴普并不真的是妈妈。任何软弱的表现都会告诉他的敌人,这个孩子是可以击倒的。和以前彼得欺负他时一样,安德开始在心里用乘2 的方法数数:1、2、4、8、16、32、64,继续,直到他能算出的最大数值:128、256、512、1024、2048、4096、8192、16384、32768、65536、131072、262144, 算到67108864 乘2 的时候他拿不准了。是不是漏掉了一位数?他算出来的数应该是六千万、六百万,还是六亿?他试着再往下乘,结果没算明白。应该是1342 什么什么,134216几几,还是134217738 ?忘了,再来一遍吧。安德继续算着,直到算出他能得到的最大一个数。痛苦消失了,泪水止住了,他不会再哭了。

那天晚上熄灯以后,他听到房间里几个孩子啜泣着念叨他们的妈妈爸爸、家里养的小猫小狗。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嘴里默念着华伦蒂的名字,他能听见她的笑声近在咫尺地从楼下的客厅里传过来。他能看见妈妈经过他的房间时推开门察看他状况的样子。他能听见爸爸边看电视边笑的声音。一切如此清晰,但是这一切永远也不会重现了。等我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我肯定已经长大了。获准离校最早也得十二岁。我为什么要答应来这里?为什么这么傻?去学校上学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即使天天面对史蒂生也没关系。还有彼得,他是个傻瓜。安德不怕他。

我想回家,他小声说。

这种声音和彼得折磨他时他发出的呻吟声一样,细不可闻,或许他根本没有叫出声来。

尽管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淌到被单上,但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抽噎,不让床铺有丝毫摇动,尽力让别人完全听不见他发出的细微声音。但痛苦是如此真切,泪水堵塞了他的喉咙,流淌在他脸上,他的胸中一片炽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想回家。

那天晚上,戴普走进房间,在床铺间走来走去,轻轻拍着每一个孩子。他走到的地方哭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响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点点温柔的触摸已经足以让一些强忍泪水的孩子哭出声来。但是安德没有这样,戴普走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啜泣了,他的面颊已被抹干。以前彼得欺负他,而他又不敢让爸爸妈妈知道的时候,就是这张脸帮他隐瞒了真相。为了这个我得谢谢你,彼得。谢谢你,为了这双干涩的眼睛和无声的啜泣。是你教会了我隐藏自己的情感,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这种本领。

战斗学校也是学校,每天的课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无休无止。阅读、算术、历史。要看好多太空血战的纪实片:士兵们在虫族战舰上肝脑涂地;舰队间的殊死战斗却显得干净利落,战舰像一团团焰火般炸开,战机在黑暗的天幕下熟练地互相搏杀。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安德像其他人一样使出了全部精力。对于这些天才儿童来说,这是平生第一次需要竭尽全力,他们平生第一次和与自己同样聪明的同学较量。

还有模拟战斗,也就是所谓的游戏——这才是他们生活的中心,从一睁眼到入睡,模拟战斗几乎占据了他们的全部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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