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录事官第一次离开家,也是第一次随军参战。他曾不止一次带着兴奋的神情告诉我:“娘晓得了我是唯一一个被您选中到南方参战的士兵,很是高兴。她说我一定会成为一位英雄。”
“你一定会的。”我笑着望着这个身材比较瘦小的年轻人,心里在想:全天下的母亲嘴里都说希望自己的儿子当英雄,可心里是否真这样想呢?当英雄有可能会付出血的代价,而这样的代价通常是寻常的母亲难以承受的。
他听到我的鼓励非常高兴,他说等战事结束回家时,他将自豪地带给他娘更多的光彩和荣耀。这是年轻的他最大的志向。
我奋力地一面催马向前冲,一面抵挡不断向我袭来的兵器。湿浊的视线中,我看到一个贼兵正挥刀砍向录事官的脑袋。我与录事官之前的距离只有十几步,而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塞满了数十个扬着兵器挥向我的贼兵。
我挑开一支刺向我的长枪,在马臀上用力刺了一剑。马再次长嘶,一跃而起。面前的贼兵看着突然暴起的一人一马惊呆了。然而,那马的凌空之举并未能完成。除了我的那一剑外,马臀上还额外刺中了几支兵器。
马从空中落下时,反倒将那几个来不及把手从刺中马的兵器上脱开的贼兵挑上了半空。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远处飞来,正中马头。马行将倒地时,我赶紧将双脚从马镫上脱开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所幸的是贼兵们忙于保护自己而没有及时出手攻击,使得我能够在倒下的马旁立稳。
那个砸中马头并在贼兵脚下踢来踢去的,正是录事官的人头。我发疯似的冲上前,却被不断拥来的贼兵阻隔住。
我的力气本就比常人大一些,又在军中经过多年的训练,此时平添一股嗜杀之气,挥剑左劈右砍,唯觉贼兵一个个在我身前倒下,自己身上布满伤口却浑然不觉。
我眼中呈现的杀敌场景与心中呈现的另一个场景重叠了起来:录事官的母亲正在家中做着旁人不愿意做的又脏又累的活计,她突然停下手奔出门槛扶着门柱向外张望。一个骑兵跨在马上正头也不回地从她门前奔过去。她叹了口气:儿子才离开京口十几天,哪能那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