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主义制度的实质就是一种“被债务驱动的劫掠模式”。正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个负债的艺术大师、是出版商雇用的写手一样,哥伦布冒险的投资者是包括西班牙亨利王子在内的欧洲银行家集团,而哥伦布只不过是个负债的赌徒、是银行家雇佣军中的一个马前卒而已。也正如哥伦布出发前已经欠下了国王和其他投资者的大笔债务一样,毁灭了玛雅文明,对墨西哥进行大屠杀的西班牙殖民者埃尔南·科尔特斯一辈子都入不敷出,随后的殖民者们的身世其实也大致如此,即使他们对新大陆竭泽而渔,也还不清自己欠下的高利贷。
什么叫世界市场?马克思说,所谓“世界市场”,就是以奴隶交易(即贩奴制度)为前提而成立的全球贸易制度,而这就是世界市场的真实起源。但是,在马克思之前却没有任何一个经济学家深刻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当然,在他之后也没有。这个基本事实一直被作为“经济学秘密”和“历史之谜”被掩盖着。它掩盖了什么呢?它掩盖了资本主义、世界市场、货币经济得以成立的真正基础—贩奴,它掩盖了世界市场产生的标志—奴隶。奴隶不但成为最重要的国际交易物、国际商品,而且成为国际通货,即“世界货币”。
马克思石破天惊地说到了“世界货币”的起源:“人们过去常常把作为奴隶的人本身当作原始的货币材料。”
资本主义的兴起与长途贸易、世界市场的真实关系是这样的:欧洲的长途贸易商人将货物运到远方,并不是自己直接销售,而是把这些货物交给当地的分销商为其代售,这种“赊销”的方式需要抵押物。因此,赊购与赊销不是工业革命发生后、大规模的商品堆积的产物,它们是长途贸易的产物。
在清代的中国,欧洲商品的代售商是清政府指定的“行商”, 而国家则是行商经营的担保者。《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曾如此这般吹牛说:“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儿,凡有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这其实就是说,王熙凤家就是行商的头,薛宝钗家也是如此,而曹雪芹本人并非出身于什么诗书簪缨之族,而是不折不扣的官商子弟。故毛泽东说《红楼梦》里面有经济学,该小说是了解清王朝中国经济史的百科全书,他老人家的话非真正的读书人便不能理解。不过,在世界的其他地方,特别是非洲大陆,这种由国家担保的“行商”体制是并不存在的,广泛存在的倒是这样的一种制度:当地的分销商、代销商以一定数量的“人质”为抵押,以取得货物进行销售,而一旦销路不好,代销商不能及时回款,那么这些作为抵押物的“人质”就会被货主带走,这些人质从此便成为欧洲商人的债务奴隶。而这就是贩奴制度与欧洲商业、国际贸易之间的直接关系。
马克思指出,在日耳曼征服者的法律中,货币是作为罚款而诞生的,按照日耳曼法律,对于损害的赔偿,必须采用以牛或奴隶赔付的方式,而国家间的赔付则一般采用贵金属的方式。换句话说,直到美国南北战争结束之前,在西方世界,贩奴、奴隶贸易不但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正当商业行为,而且是“以世界为市场”的贸易活动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