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我们住在海底世界(12)

从大学开始,从我们遇到开始,就是这样一股奇异的吸引力把我们四个绑在一起。分开时,我们一个比一个正常,但只要凑到一起,就好像变异DNA集体发作,个个变得极其不正常。苏砾更加神经质、大明更加装模作样,耗子更加卑微受虐,我更加冷漠、不知所谓……

我根本就不该来海底世界。

是有多么奇怪,我们四个本该好好工作的人,竟然跑到这里,住在这里,无所事事,像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乌鸦,栖息在这里。

海底世界是个隔绝阳光的地方,里面总是黑漆漆的。住着的都是一群绝望的动物:海豚,不用说,只能徒劳地顶着气球;

北极狼已经一副饿得要死的样子;还有那只北极熊,连同类的真假都搞不清楚,整天跟一只绒布做成的劣质北极熊玩得那么开心……

这些绝望的动物,与我们多么相配。

我就这样想着,走在海底世界黑漆漆的通道里,我看着他们走在我前面,然后,就是一刹那,出口处阳光刺眼,他们就这样消失在阳光里。

这天晚上,还是只剩下我们四个人。还是大箱啤酒。好像我们准备在这里酗酒到天明,然后直接学科特·柯本拿把枪轰掉自己,直接涅槃。喝着喝着,苏砾语无伦次,提议我们该合奏一曲。我不讲话,耗子也不讲话。苏砾眼光闪烁,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他永远是无事生非的那一个,总在挑起事端,好像是平时不敢做的事,不敢说的话,面对我们,通通都可以了。我们到底是如何亏待他,使他不断挑战我们的底线呢。大明竟然很高兴的样子,他又说:“好呀。我们去把乐器拿出来吧。我们来唱《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这首歌可是科特·柯本最后一场不插电演唱会的绝唱,而大明的笑容,却好像是早有准备的菜肴,随时可以端出来给我们看。

既然他都无所谓,我们便都回房把各自的乐器拿了出来,但谁也不先动手,都看着苏砾和大明。苏砾挑衅地说:“大明,你先弹起来,我就唱。”大明似乎听不出他的挑衅,若无其事地拿出了自己的吉他,然后熟练地用右手压住指板,那两根断指明明白白的,像草丛里跳出的兔子,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眼睛一花,差点儿跌下凳子,是真的……果然是真的……血溅出来,溅到我的文胸上、皮肤上。大明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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