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血终年(3)

孩子是这个孤独女人唯一的慰藉。她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儿子身上,逝去的青春也仿佛随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重新焕发光彩。与结婚初期相比,她现在更加迷人,脸庞丰润光泽,嘴角有掩饰不住的幸福的笑意。星移物换,二十载春秋转瞬即逝,不知不觉间,婆媳二人相伴已有二十个寒署,两人之间的情意早已超过了婆媳关系,堪比母女。然而,任何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结局,1921年6月14日,蒋母与世长辞。

疼爱她的婆婆去了,毛福梅陷入了悲痛的深渊。命运仿佛特别喜欢捉弄这个不幸的女人,就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蒋介石一出葬母出妻的戏码更是让她心寂如灰。蒋母入土为安之后,蒋介石将一家人叫到跟前,宣读了与妻妾脱离家庭关系的文书:余葬母既毕,为人子者一生之大事已尽,此后乃可一心致力于革命,更无其他之挂系。余今与尔等生母之离异,余以后之成败生死,家庭自不致因我而再有波累。余十八岁立志革命以来,本已早置生死荣辱于度外;唯每念老母在堂,总不使以余不肖之罪戾,牵连家中之老少,故每于革命临难决死之前,必托友好代致留母遗禀,以冀余死后聊解亲心于万一。今后可无此念,而望尔兄弟二人,亲亲和爱,承志继先,以报尔祖母在生抚育之深思,亦即所以代余慰藉慈亲在天之灵也。余此去何日与尔等重叙天伦,实不可知。余所望于尔等者,唯此而已。特此条示经、纬两儿,谨志毋忘,并留为永久纪念。

这对毛福梅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坚决不同意离婚。后来蒋介石又写信给毛福梅的大哥毛懋卿,信中说:

十年来,闻步声,见人影,即成刺激。顿生怨痛者,亦勉强从事,尚未有何等决心必欲夫妻分离也。不幸时至今日,家庭不成家庭,夫固不能认妻,妻亦不得认夫,甚至吾与吾慈母水火难灭之至情,亦生牵累,是则夫不夫,妻不妻,而再加以母不认子,则何有人生之乐趣也……吾今日所下离婚决心乃经十年之痛苦,受十年之刺激以成者,非发自今日临时之气愤,亦非出自轻浮之武断,须知我出此言,致此函,乃以至沉痛极悲哀的心情,作最不忍心言也。高明如兄,谅能为我代谋幸福,免我终身之苦痛。

毛福梅素有“雅量夫人”之称,对蒋介石的红颜知已,她都大度地包容了。世人皆之,蒋介石与毛福梅离婚是为了迎娶陈洁如,这一次,毛福梅又一次作出让步,她以离婚不离家形式承认解除婚约,成了丰镐房特殊的女主人。也许这就是爱吧,只有爱了才会如此:只要你幸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只是蒋介石,是她这一生中心底永远的残缺。

蒋经国十六岁之时,被蒋介石送往苏联深造,此去便是山高水长,毛福梅的泪水浸湿了手帕。日后母子二人相见,中间隔了十三载光阴。

蒋介石在西安事变之后,回到溪口养伤,其间皆由毛福梅护理。也许是毛福梅的隐忍感动了蒋介石,他问毛福梅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毛福梅淡淡地说,她只想要儿子经国。这个女人,在此时应放下蒋介石了吧,所以她只说要儿子,而没有提出要回到蒋介石身边之类的要求。她的一生,亲眼看蒋介石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想必已知,他不是能与之携手到老的良人。我无法想象,一个女人,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对丈夫身边的女人牵开嘴角的弧度,安之若素地与其相处,这是爱情,抑或者可以说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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