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几十年间,发达世界的财富以令人瞠目的速度飞涨,用于资助文化艺术的资金也随之激增,尽管资源的分配越来越不平均。新增的财富大部分在私营部门,但私营部门的增长显然也造成了公共收入的提高。私人财富的巨大增加主要集中于一小群超级富豪手中,其中有些人一掷千金,大手笔资助公益事业,比如乔治·索罗斯、比尔·盖茨和泰德·特纳。当然,个人、公司、基金会的非官方慈善活动在美国以外的地方相对较少,在私人的慈善捐款中,给艺术的资助也只占一小部分,除非算上向巨富出售的美艺术作品价格的飙升。无论如何,至少在美国以外,社会其他阶层的老百姓对艺术的贡献肯定比富人多,即使他们并非有意这样做,比如英国彩票收入的一部分就用于支持艺术。
其他需要公众捐款的领域也是一样。英国的志愿者团体收入的1/3强来自公众,商业捐助不到5%,来自政府合同的收入要比商业捐款和慈善基金的捐款多一倍以上。我猜想,在大部分国家中,国家给艺术的补贴还是远远多于私人赞助。至于私营部门,除了几个对艺术特别注重的个人,私营部门利润直接或间接惠及艺术的主要方式是广告业持续不断的巨大增长(经济衰退时期除外)。今天最大的“米西纳斯”米西纳斯,古罗马巨富,著名文学赞助人。——译者注(用行话来说就是“赞助方”)可能是大型国家或国际商业公司的广告预算,当然还有娱乐业和传媒业,它们本身也算是文化产业。另外,市场上还有很多游资,可以用来资助艺术;艺术界像大学一样,也开始学会把一些资金吸收过来。
所以说,现在艺术的资金充足得很。在分配天平的低端,各种文化奖的数目和奖金额在继续大幅增加。而在顶端,大概可以说过去30年来,西方世界建造和重建的博物馆、歌剧院和其他文化场所的数目,为自19世纪建造这类建筑的高潮期以来之最。问题是在这些建筑里面做什么,摆什么。这是一个双重,甚至是三重的问题。在这样的建筑里进行的有些活动日渐没落。歌剧即是一例,它和仍然活跃的芭蕾舞和音乐舞台剧不一样,经常上演的歌剧中可以说没有一部自创作至今少于80年的,没有一部是由1914年以后出生的作曲家创作的。现在已经没有人像19世纪时那样靠创作歌剧为生了,而当代的专业话剧作家却还是以写作剧本为业的。歌剧制作和莎士比亚戏剧制作一样,绝大多数的时候不过是努力做些表面功夫,好比在名人陵墓前更换鲜花,把陵墓打扮得与前不同。某些创造性艺术实际上已经与过去决裂,明显的例子是现代主义风头过后的一些视觉艺术。至于所谓的“概念艺术”,一个半世纪里的各种画家宣言表明,在概念的智力领域中,即使是伟大的创造天才也不一定能驾驭自如。无论如何,若是艺术家不把公众放在眼里,他创作的作品在公众当中也就没有市场。坦率地说,没有多少高等文化的艺术是大众所喜闻乐见的,当代的这类作品尤其如此。
看看泰特现代美术馆泰特现代美术馆,又称“英国国立国际现代艺术博物馆”。——译者注。由于历史的原因,它不像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那样,有足够的非本国的现代艺术作品把整个博物馆摆满。结果,泰特现代美术馆事实上基本空置。好在美术馆生意真正赚钱的部分是临时性巡回展览,若是国际著名的展览就更好,而泰特现代美术馆已经确立了它作为这类巡回展览重要一站的地位。然而,建造这个美术馆若只为给巡回展览提供一处场地,未免太过浪费。(西方)古典音乐的现场演出是另一个例子,它能吸引的听众少之又少。市场驱动的音乐录制业销售的古典音乐产品只占销售总量的2%,而去现场古典音乐会的人数又只是这2%的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人则是出了名的守旧,他们绝不肯去音乐厅听乐队演奏与他们所熟悉的1914年以前的古典音乐大不一样的曲调。能被听众接受的古典音乐曲目非常有限。庞大的交响乐团和不给歌剧伴奏的管弦乐团靠演奏交响乐和协奏曲维持。尽管肖斯塔科维奇、沃恩·威廉姆斯和马提努(Martinu)做了努力,但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交响乐就不再是作曲家主要的兴趣所在。如果没有吸引广大公众的基本音乐曲目,很难想象大型管弦乐团该如何维持;我估计基本曲目总数在100到200部之间,涵盖面为过去的两个半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