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女人杀手”佛洛依德(3)

当佛洛依德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那对双胞胎兄妹刚刚去世的那几年里,家里只有他和卡西,与海蒂。海蒂直到下午才会起床。有时候,佛洛依德会靠在脚踏板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等母亲起床,有几次还要把手放在她的鼻子前,以确保她还在呼吸。她整日整夜地穿着

那身白色睡袍,在几个房间里游荡,面色苍白,如冰山一样沉默。佛洛依德与卡西吃着母亲为他们准备的各种奇怪的食物——冷米饭就着奶和糖,或者一碟子黄油薄脆饼干,抑或铁罐里的煮豆子——也不按时,她什么时候有能力准备食物了,他们便什么时候来吃。晚上奥古斯特回来后,家里有了音乐和欢呼声,他的声音,不管是伤心也好,生气也好,总是那么响亮,他告诉海蒂去换衣服,给孩子们洗澡,把她的头发梳起来。有时候玛丽恩姨妈也过来——她的声音也是特别尖锐,凶巴巴的,或者至少在佛洛依德眼里是这样。但房子一旦又空下来,寂静便也回来了。尽管海蒂的悲伤令人窒息,尽管佛洛依德和卡西像野孩子似的没人照料,韦恩大街上的冰冷似与世隔绝的房屋在佛洛依德的记忆里,是很美丽的一片景象。海蒂鲜有露出笑脸的时候,偶尔只是那么苍白的一笑,但她允许佛洛依德和卡西爬到她的大腿上,给她编辫子,亲吻她的额头,仿佛她是个活的洋娃娃。他们是伙伴,母亲与孩子一样的脆弱,一样的有心里的渴望,共同跟随日子的步伐向前漂流。即便现在,佛洛依德已长大成人,他与母亲之间还是有一种和旁人没有的默契,在这世界上,也只有在海蒂面前,佛洛依德是沉静的。他想念她的安静。他总是经常性地陷入内心喧闹的混乱中,让他几近崩溃。

尤其是在赶往下一个演奏会的长时间驱车途中,当他一个人在车里,闻着窗外吹进来的南方腐坏的茉莉味道。为了在演奏会赶场之间保持清醒,他总是服用安非他明药片,以致心脏跳得很快。他一路猛踩油门在路上飞奔,感觉自己要被内心的欲望弄得精神错乱了。他在小镇上停下来加油,那些小镇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光剩墙板的教堂,和一个加油泵。在那里,他通常会被带到路边小巷的一个房子里,然后在那儿花五十美分买一份饭。假如房子里的女士单独在家,假如她愿意的话,他们可能还会一同到房间里去,完事后佛洛依德继续上高速赶路。有时在密西西比还会遇到些大的加油站或者肯德基,他会和里边的师傅或者服务员一块儿在日头高照的午后到处走走,那时候大街上和餐厅里都没什么人。

佛洛依德出来跑演奏会是他第一次真正离开家。他离开的时间越长,当初在费城被他大部分时间所压抑的那些欲望就越强烈。最近这几个月在路上奔波,这些欲望来得更是急切,更加凶猛,更加难以与本来的那个自己调和。

而现在,他正在另一个公寓里,与另一个陌生人同眠,他甚至连这个小镇里哪里能喝杯咖啡都不知道。这南方啊!他究竟要在这里做什么呢?在茫然中彷徨,身上只有一只小号和兜里的几块钱。佛洛依德想离开费城,他今年22 岁,迫切地想要成为著名的音乐家。他是来演奏爵士点唱乐的,可是这样简陋的巡回演出已经进行了三个月,他感到自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

他站在梳妆台前,心烦意乱地拨弄着抽屉上的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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