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爱上了一个人(2)

多少年以来,大树就一直站在这里,这是大学里的一个园子,园子里只有这么一棵大树,大树下面放了好几把长椅,长椅上时常有学生来坐着聊天,看书,或者睡觉,这些与大树无关,大树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大树原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天,从不理人,但是唯独这个老人是个例外。

老人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曾经爬到大树的身上和小伙伴们捉迷藏。大树很吃惊!啊,这个小孩儿!这是大树第一次被人爬到身上来,它很不舒服,它吃力地晃啊晃,想把躲在它树枝里的小孩赶走,可是没想到一会儿的工夫小孩睡着了,睡得那个香啊,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天黑了,他终于醒来,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于是又咧开嘴就哭,大树一看着急了,又开始晃啊晃,用小树叶抚摸他哄他,小孩儿像抱住他的母亲那样紧紧地抱住它的大树枝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树突然间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甚至,从不呼吸的它感觉到自己有了微弱的心跳。

从那儿以后,大树就爱上了那个小孩,也就是现在这个老人。

从童年到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然后进入老年,每每在这棵树面前,老人都会感觉到自己的衰老。

老人年轻的时候和所有的正常人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他从来不看报纸。可是当他的爱人离世,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后,他的行动不再方便时,他突然间就喜欢上了报纸。

老人喜欢报纸,但是他仍然不看报纸,老人也从来不去买报纸,因为世界上到处都是报纸,而且报纸被扔的到处都是。他会去捡报纸,每捡一份报纸,他都会在洁净的手心上记下报纸的报头、记下报纸的纸质和印刷字的颜色,甚至连报纸边上裁切的特征也要记下来,然后把捡来的报纸带回家垫在床下,并用洁净的水把手心上的字洗下来,再把水用一个大瓶子保存起来。

老人痴迷于这个事情,从南到北,从近到远,经过花园、草地、森林、海洋和天上的云彩群,老人为自己所从事的这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事业深深鼓舞,他不再有疾病,他变得健步如飞,虽然时光仍然在耗损他的身体,但是“寻找”让他变得无所畏惧。

树远远地眺望着老人的一举一动,树的心已经长成了:它一圈又一圈,每圈都是它对老人的喜欢和思念。它在等老人,老人有一瓶水,它坚信老人是为它准备的。

其实在老人刚刚开始变老的时候,大树就已经决定了:等老人不再呼吸了,它就把自己改装成一间木头房子,好好照顾他。小金鱼看出大树的心思。很长很长的时间后,不出大树所料,它开始寂寞无比,它讪讪地凑近了大树,说:到时候也带着我好么,我们住在一起好么,我们做一家人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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