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记忆:自我辩护的历史记录者(2)

在最简单的层面上,记忆会通过证实偏见让我们自说自话,会选择性地让我们忘记那些与事实不符的信息,证明我们内心所持有的信念不成立,以抚平失调带来的不适。例如,假如我们是十分理性的人,我们就会努力记住那些聪明、敏锐的想法,而不会让过去的些愚蠢的想法烦扰我们的心灵。但是,失调理论预测,我们会不经意地忘记对手精辟的观点,就像忘记自己愚蠢的想法一样。如果我们的看法得到了那些持有愚蠢想法的人的支持,自己便会感受到失调,因为这会令我们质疑自己的观点是否明智,或者怀疑那些赞同这一立场的人是否明智。同样,对手提出的明智的观点也能引起我们的失调,因为它可能会证实对方观点正确,或者值得认真对待。由于我们自身愚蠢的观点以及对方明智的观点都会引起失调,因此失调理论预测:我们要么将掌握那些明智的观点,要么会很快将它们忘掉。这便是爱德华·琼斯和石川·科勒1958年在北卡罗来纳所做的一项对种族隔离态度的经典实验中发现的。3双方都容易回忆起来的,是那些符合自己立场并且听起来有道理的观点,或者听起来没有道理但与对方立场一致的观点;而任何一方都会忘记那些听起来没有道理但符合自己立场的观点,以及那些听起来有道理但符合对方立场的观点。

当然,我们的记忆也会尽可能的详尽和准确。我们会记住自己的初吻和最喜爱的老师,会记住自己的家史、看过的影片、重要的日期、喜爱的棒球队、年少时期的羞涩和成功。我们会记住自己人生经历中的那些重要事件。但是,当我们记忆出错的时候,这些错误并不是偶然出现的。日常生活中的记忆偏差和失调,会帮助我们理解世界的意义以及我们在世界中的位置,会保护我们的决策和信念。特别是当我们的动机是保持自我概念一致的时候,当我们希望自己正确的时候,当我们的自尊心需要保护的时候,当我们需要为失败或者错误的决策进行辩解的时候,或者当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已经被证明正确的观点用以解释当前问题的时候,这种歪曲甚至会更强烈。4歪曲、重构以及彻底的忘却,是记忆的士兵。当“极权主义自我”试图保护自我免受失调带来的痛苦,或者试图消除与自我形象相矛盾、相背离的尴尬的时候,他们便会被召到前线:“我那样做了吗?”正因为这一点,那些研究记忆的学者都喜欢引用尼采的这段话:“‘我已经那样做了’,我的记忆说。‘我不可能那样做’,我的自尊犹豫不定地说。最终,记忆屈服了。”

记忆的偏差

本书作者之一(卡罗尔)有一本特别喜爱的儿童读物,就是詹姆斯·瑟伯的《奇妙的字母O》。她记得当自己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父亲就送给了她这本书。书中描写了一群强盗占领了一座岛屿,禁止当地居民说与字母O 有关的话,禁止使用包含字母O的物品。“我曾经清楚地记得父亲给我们读这本书的情景,我们一起嘲笑害羞的奥菲丽娅·奥利弗(Ophelia Oliver)竟认为自己的名字里没有字母O。我记得自己同那些遭到入侵的岛民一道,大胆地猜测那个从未丢失的第4个含有字母O的单词(在love,hope和valor之后)。我父亲一边猜一边开玩笑:‘是Oregon?Orangutan?还是Ophthalmologist?’此后不久,我发现了自己收藏的第一版《奇妙的字母O》。该书是在1957年出版的,那时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一年了。我吃惊地注视着那个日期,很显然,是另外一个人给了我那本书,另外一个人给我读这本书,另外一个人和我一起取笑奥菲丽娅·奥利弗,另外一个人希望我理解第4个带O 的单词是freedom。但是,这个人竟然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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