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发射(2)

安德和一起出发的其他十九个男孩,被编成一个新兵队。他们排队走出汽车,进入电梯。大伙儿聊着笑着吹着。安德却一声不吭。他发现格拉夫和其他教官正观察着他们,好像在分析什么。安德认识到,在教官们看来,孩子们的一举一动都说明了某些问题。教官们可以从伙伴们的嬉闹中分析出什么,也可以从没有说说笑笑的自己身上分析出什么。

他很想表现得像其他男孩一样,但他想不起任何笑话,再说,他们说的笑话都不好笑。不管引起他们说笑的根源是什么,安德在自己身上完全找不到这些根源。他很害怕,恐惧使他变得严肃起来。

教官们给他发了连裤的制服。腰上没有皮带的衣服让人感觉怪怪的,穿上去觉得全身松松垮垮,有一种赤身裸体的感觉。有人带着摄像机过来录像。摄像师弯着腰钻来钻去,肩头蹲着像动物似的摄像机。他移动得很慢,动作像猫,目的是为了让拍摄到的图像更加平稳。

安德开始想象自己出现在电视里的情景。记者问他,你感觉怎么样,维京先生?很好,就是有点饿。饿?噢,对了,发射前20 小时他们不让你吃东西。真有意思,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说实话,我们都很饿。采访过程中,安德和那个记者在摄像机镜头前轻快地走动着。电视台的记者们让安德代表全体孩子讲话,可他连代表自己讲话都说不利索。安德第一次有想笑的感觉,于是他笑了。旁边的其他男孩刚好因为别的原因大笑起来。他们会认为我是被他们的笑话逗乐的,安德想,其实我心里想的事更好笑。

“一个接一个爬上梯子,”一个教官说,“沿走道进去,两边是空椅子。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反正里面没有窗口位。”这是个笑话,其他男孩大笑起来。

安德排得很后,但不是最后。那台摄像机还在拍,华伦蒂会看到我上航天飞船吗?他很想跑到摄像机镜头前大叫:“我可以和华伦蒂说声再见吗?”有件事他不知道:即使他这样做了的话,拍下的画面也会被剪掉——

大家都把这些飞向战斗学校的孩子当作英雄,英雄是不会挂念任何人的。安德不知道有这种审查制度,但他知道不能由着性子跑到摄像机镜头前,那将是个错误。

安德通过一段短短的舰桥,走进飞船舱门。他发现右边的墙壁上像地板一样铺着毯子。这说明他已经开始丧失方向感。他一旦觉得墙壁像地板,顿觉自己像在墙上迈步前进。上了梯子,他发现它后面的垂直表面也铺着毯子。爬来爬去没离开地板,他一边想一边手拉扶手,一步一步往上爬。安德假装自己正从墙上往下爬,觉得这样想很好玩。念头一闪,大脑立即完成想象。虽说实实在在的重力证明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对,但大脑还是将想象当成事实。他走到一张空着的座椅前,因为还有地球的引力,一屁股坐下,毫无问题。但由于头脑中的想象,他发现自己对这种引力放心不下,双手死死抓住椅子不放。

其他男孩在他们的座位上蹦蹦跳跳,互相打闹。安德很仔细,找到安全带,琢磨了一会儿,弄明白了该怎么用它扣住胯部、腰部和双肩。他想象飞船这时正在地球上空晃晃悠悠地飘着。地球伸出引力这只巨手,紧紧抓住飞船不放。但是我们会从它手中滑脱的,他想,我们会摆脱这个行星的。这时他还不明白这个想法的意义,但以后他会想起来的,甚至在离开地球之前,他就已经把地球看成一颗行星,和别的行星一样,而不再把它当作自己的家另眼相看。

“哦,这么快就弄明白安全带了。”格拉夫说,他正站在梯子上。

“你也和我们一块儿走吗?”安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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