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9)

夜色尽头与黎明之前,相隔一段深不可测的罅隙。我一脚跌进去,爬不起来。不让我去接,我只能待在家里。睡不着,坐着上网,无意间看到她在一个交友网站上发布求偶信息。公布照片,年龄,喜好,居住城市,呼机,移动电话号码。情感状况,单身。

我心里一沉,怒火中烧。坐立难安挨到凌晨,她终于回来了。浓妆未卸,面容经过酒精发酵,红颊轻俏,笑容好像罂粟花。她抱着一大束香槟色的玫瑰,整整一百九十九朵,“哗啦”扑到我怀里来。我问:“谁送你的?”

她笑:“客人啊。”

“哪个客人?”

她一脸不屑,不再理我,扯掉鞋子,直接走进卫生间,卸妆,洗漱。敷上一张白色面膜,好像一张极为直白的面具,表示不想再谈。

我强行把她拉到电脑面前,指着网站上发布的求偶信息,颤抖着质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们广告公司要开一个婚介平台,我在做测试,看看这个网站效果好不好。”

我想痛骂,不知怎么却骂不出口,手捏着桌子一角,捏得关节作响。我低声说:“柔山,求求你了。我不该被这样对待。” 我勒令她删除网上的信息,她闷声应了。各退一步,彼此都好受。我当夜收拾了全部个人物品,搬回宿舍。走时,我本以为我要说句什么动情话,到嘴边,只是说:“我知道你烦我了。半年的房租,还差一个月到期。我以后不租了。”

回去之后,想了很久,和她说了分手。那是我们第一次分手。

我不知道,后来还有多少次分手,多得我记不清。我像一个决心戒毒的瘾君子,第一次戒毒,完全不知周折还在后面,不断复吸不断戒掉……长路漫漫。搬回宿舍,舍友们好像看戏一样,调侃我:“哎哟喂,跟马子混得不好?回我们狗窝啦?”我苦着脸赔笑,他们拍我肩膀,说:“咳,一场酒的事儿,不就一妞儿嘛。走,你一声不吭回来也该表示下,请我们撮一顿呗?”

那晚我们吃烧烤,我估计辣椒里面放了碱,辣得我直想割舌头,眼泪都掉出来了。他们喝了三打啤酒,猜拳,输的不准上厕所。青春如此热闹,沸腾,我居然有种格外悲壮的也算爱过的感觉,感觉酒都胀到了喉咙,醉到不省人事。次日头痛,在床上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空虚像空气一样包围着我。

我昏沉沉地爬下床,脸都没洗,看到BP机里有一条留言。简简单单一句话,貌似说了点儿什么,其实什么都没说,但我反复盯着看,看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即妥协,给她打电话回去。

听到她声音,我觉得一切都值了。骑车从城东穿到城西,只为拥抱她一下。我想起我们曾经最好的时候,去游乐场玩。很多甩来甩去的游戏项目,失重感强烈,我兴致很高,但她玩到第二个,就开始吐。我很担心,说:“要不我们回去吧?”

她说:“不用,你玩得这么高兴,一定要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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