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浩窝在沙发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身旁搁着一根锃亮的裹钢拐杖。在他思考的时候,眉心会皱起一道深深的竖纹,仿佛长了第三只眼睛。
叶恒艮坐在他的对面,忧虑地看着一声不吭的老友,希望他能拿个好主意。这个“军中诸葛”能带着一队残兵从日军重重包围的缅山老林里逃出来,肯定也有办法让他成功出走。但问题是,光他一个人走不行,得一家子一起走,这就大大增加了难度。
四天时间,叶恒艮几乎没有睡过觉,睡不着,也不敢睡。一是由于危险和死亡随时会降临,二是由于激动兴奋,他没有想到,中共有那么高的效率和热情。
那天,赵诚像一包沙袋似的从楼顶跌在他的车盖上,却没有立刻死去,他拼尽最后的生命力,在车盖上用自己的鲜血写下了一串号码。就是这串号码,把叶恒艮带到了一个近乎神秘的地方,接触了一个近乎神秘的人。他到此时方知晓,原来赵诚早就跟中共有过秘密接触,却一直瞒着他。
神秘人听了他的意愿,一言不发,就走了。但仅仅隔了一晚,就又主动联系上他。
“总理让我转告,他和叶先生是老朋友了,在西安事变和重庆谈判中对你印象都很深刻。只要你愿意拥护新中国的政策,愿意参加新的国共合作,想回家,我们随时欢迎。”神秘人说。
叶恒艮的眼睛湿润了,得到这个答案,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当然愿意,迫不及待,纽约已非久留之地。可是,该怎么走呢?
这是最大的难题,叶恒艮解不出来。神秘人说,鉴于目前的条件,他们只能提供极有限的援助。得想办法先离开美国,国家才能给予更有效的保护。
“八月六日在新加坡有一个国际性的东方文化史学术研究会议,如果叶先生能拿到一个名额,我们会派人在新加坡接应你,然后绕道香港回国。”神秘人若有所思地说。
叶恒艮当然知道这个会议,实际上,作为纽约的东方史专家,他已经在被邀请的名单内,只是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现在看来,简直是天赐良机。除了庆幸之外,令他既佩服又心惊的是中共对情报的精准把握程度,竟连这样一个小小的专科学术会议都了如指掌,怪不得当年国军会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