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浪漫的反抗,当然是西方60年代年轻人的狂欢。1968年的法国,大学生们走上街头,喊口号、狂欢、静坐、游行。有史以来头一遭,革命不只是揭竿而起为了面包,还为了蔷薇与玫瑰。
——甚至也不是为了蔷薇与玫瑰,只是为了让世界颠倒个儿,能重新再来。
或许在八九十年代,我们还听说过纯粹因为理念不合,而与富裕家庭决裂的年轻人的故事。
当然,这些中产阶级的孩子最后还是会与他们的父辈握手言和、言归于好,重新继承他们留下的遗产和人生轨迹。可在人生中的一小段时间里,他们曾经真诚地反对自己的父辈及其建立起来的规则。
大多数人都会推测出:是受教育的原因吧。富裕的家庭把他们的孩子送入最好的大学,去接受最好的教育。那时候的教育——在传说中——是资本与商业的敌人,是古典主义和左派的天堂。父母把培养后代的责任,托付给了自己的敌人,当然会培养出反叛的孩子来。
而现在的大学和社会早已没有区别,标准一致,规则一致,早就失去了培养弑父者的土壤。
可小文不是一个顺从者,几乎从上大学的第一天起,他就发觉自己和周围同学的不一样。那还是在军训,当其他同学还沉浸在名校的荣耀里,心甘情愿地接受“服从”和“集体荣誉感”的洗脑时,他逃早操、躲唱军歌,拒绝一切集体美学的东西。
小文的宿舍里住着系里成绩第一名的同学。那人每天很早起床,去图书馆占座位自习,很晚才回来,选修课程是按照老师打分的慷慨情况,自己不感兴趣的课程也上得很起劲,唯一允许自己的娱乐活动是在网上下一盘三国杀。
小文不认同那样的人生,他觉得中规中矩就是失败。一步步虽然走得踏实,但那是多么无聊又庸常的人生,以后仅仅是一个安逸富足的“中国式精英”。
他的宿舍里还住着一个又红又专的优秀党员,他们经常就意识形态的问题辩论。在政治谱系里,小文觉得自己和这个倡导主流的学校格格不入,他是反动的。
小文觉得自己属于学校里最“反动”的那一拨,最不满的那一拨,最叛逆和愤青的那一拨。
这种愤青并不因为他家庭获得的财富而终止,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正比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