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读书时,我们在谈论什么?(1)

当我们谈论读书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我有一个朋友,他们家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学里的老师。住房不大,三室一厅,八十多平。家里藏书丰富,其中两间卧房各有一面墙壁用作书柜,书房四壁尽是书。饶是如此,他父亲仍说还有一半书籍尚堆在地下室。据我朋友说,他们家晚上从来不看电视,吃完饭刷完碗,一家人就坐在书房,读书的读书,复习的复习,屋子里安静得很。

我朋友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从小读了许多的书,听说上初中以前就把八卷本的《莎士比亚全集》给读完了。他不必翻书,尼采和泰戈尔的大段诗句,他张口就能背诵。他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每天坚持练一篇字,他练字不是用字帖,而是抄书。初一的时候,他把用几年时间抄写的《巴黎圣母院》装订成册,那细密的钢笔字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心生惭愧。

也许正是因为看了太多的书,懂了太多的道理,所以本该属于同龄人的娱乐活动,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一种幼稚的行为。他甚至认为这种行为是基于一种无知在作祟。

有一回,学校组织活动。同学都参加了,他偏偏不去。他父亲问他原因,他说:“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父亲问:“怎么个‘不是一路人’?”他说:“我喜欢看雨果、海明威和福克纳,他们看得都是些金庸、古龙的。”他父亲说:“你觉得看雨果、海明威、福克纳的书,比看金庸、古龙的书更有学问?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还没读过金庸和古龙的书,你是怎么知道的?再者,你能给我说说,雨果是如何理解善与恶的?海明威笔下的爱情表达了什么?福克纳的创作形式给后世的西方文学带来了哪些影响?”

我朋友顿时语塞,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从那时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书的品质或许有高有低,但必须在你亲自读过之后,才能作出判断。这虽然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可是我周围的许多人其实都不明白。或者说他们也许明白,但是没有人能在盲目作出判断之前,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从某种角度上讲,他们判断一本书(不限于书)的依据往往是自己的潜意识,而这种意识又是受外界舆论所导向的。可以说,他们对一本书的价值判断,基本取决于这本书在文化界以及社会上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如果这本书是一部常人公认的经典著作且与流行文化有一定距离,那么当他们拿起这本书的时候,就会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拉着圣人先哲的手,一步步地踏入了“文明的殿堂”。而那些流于世俗的凡人,则与他们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每每想到此处,他们的内心就会升起一丝优越的“孤独感”。他们活在自我建构的“文明殿堂”里,时常自诩自己为“孤独的人”。而我恰恰认为,这些“文明殿堂中的孤独者”比那些热衷于成功学和心灵鸡汤的俗人更加无知。这类人往往自以为到达了无人知晓的广阔世界,其实不过是将自己关进了臆想出的精神牢笼,变成了一名“文化的囚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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