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陪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水上警察厅缉查科陈科长的太太董氏,另一个是王县长的姨太太季氏。
五个人统包了这能摆十余张大圆桌的酒楼,本已够清静。老板知道今天这宴席上的客人不同寻常,还特意加了两块六扇的屏风。李宗仁一看,感到颇不对劲,既是请我来谈军机大事,为何尽弄些太太来作陪?姑且不论她们懂不懂得行军作战,就女人的那张嘴,还能保得了军事机密吗?
郭凤岗也不言声,只招呼厨子上菜,劝李宗仁喝酒。今晚的菜恐怕要算这浔州酒楼的名牌货了。什么海参、青蟹、龙虾、鲵鱼、鳝肚、飞螺……这些平日里人们难得吃上的海味,一应是刚从广东搭船运来的,新鲜、味美。
李宗仁酒量不大,平素也不狂饮,只浅浅地喝,一边品菜,一边叙谈。郭凤岗只顾像个老食客似的介绍这道菜如何鲜美,那道菜如何讲究,酒过三巡,话语还不入主题,不挨边际。
又过了好一阵,王县长的姨太太才用带着几分嗲气的口吻问道:“李总司令到桂平已好几个月了,怎的不把李夫人接来呀?也好让我们做个伴嘛!”
“唉,一言难尽哪。”李宗仁稍稍有些为难地说,“我们当军人的,四海为家,孤独惯了。”
陈太太长得有几分姿色,今晚来赴宴前想必又画了眉,打了些胭脂,加上饮了两杯酒,不免有些下意识地搔首弄姿。她用双手背托住粉腮,毫不忌讳地说:“李总司令说得也绝情了些。你们男人四海为家,女人又何尝不可四海为家。再说,李总司令现在只身一人在桂平,哪算得上有个家呢?”
“是咧是咧,”郭夫人接嘴说,“世界上没有男人或没有女人,都算不得是个家呢!”
李宗仁这才把军帽取下来,挂在屏风的小柱上。他斜睨了一眼身旁无语的郭凤岗,心想,你老弟今夜来此设宴待我,原来是想劝我把夫人接来桂平,这犯得着如此这般吗?还诈称有什么军机大事呢!李宗仁浅浅抿了些酒,又夹了片飞螺缓缓细嚼,感慨地说:“也不是我不肯把他们母子俩人接来。眼下,一是我们与黄绍竑部联合讨沈的战事在即,二是我想让幼邻在上海幼稚园打好学前基础。桂平这地方幼儿教育缺乏,秀文也自是无法来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