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式滑草”(1)

一 折弯汤匙的少年

1 “自杀式滑草”

一九六○年十月,祖父江九[1]出生时,第一眼看到的并非他母亲的容颜,也不是接生婆老迈的脸,而是他父亲秃头、宛若岩石的脸庞。

远藤匠看似顽固的脸,为了挤出微笑而扭曲的影像,覆盖住整个视野。那个十分震撼的视野,从此烙印在阿九的脑海中,可说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原风景。

毛发掉得精光的头皮,为阿匠倔强的容颜增添了强悍的色彩。再加上一对粗似毛虫的眉毛高高耸起,一双大眼吓人地瞪着。还有那个硬是比别人大了一倍的鹰钩鼻,以及紧闭成一条直线的顽固嘴唇,综合出这名大汉给人的既定印象。

其实,他很容易动容、很容易流泪,且充满人情味,个性温和无异于常人。只因为世人看到他的外貌,便视他为可怕的存在,也因此不管是否喜欢,直接就将他归类为不同世界的人。

即便面带微笑,也会被误以为是在威胁对方;闭着嘴不说话,更会让人感受到一股杀意。

长相这东西影响了祖父江九的父亲远藤匠的一生。要不是生就那张嘴脸,阿匠也不会变成流氓吧!从他喜欢动植物的个性来看,照理说应该开间花店或宠物店才对。

只有阿九的母亲祖父江七能够理解阿匠内心深处的柔情。

结果,两人生下了阿九。尽管阿七韶华已去,却依然是个美女,但阿九就像一般动物一样,只能从双亲身上各自遗传到一半的基因。

头发是有的,不过眉毛长得又粗又硬。眼睛圆大,鼻子比父亲尤有过之。下巴分裂成两半,骨架呈现九州人的特征——颧骨隆起。身形高壮和下体大如种马的特点,可说是完全来自父亲的遗传。

“从某个角度看,还是很帅的啦!”

阿九终其一生都很在意寺内茉莉小时候所说的这句话。

祖父江七明知道远藤匠已有家室,却还是选择做他的情妇。因为远藤匠在筑肥线的平交道上,为了救一只狗,而失去了一条腿。这件事让她感受到远藤匠内心真正的温柔。还记得那天,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只小狗,跌坐在铁轨上。眼看着平交道的栅栏已经放下,电车也越来越逼近。

“谁快救救它呀!”阿七大喊。

原本站在阿七身旁的男人,此时竟忽然穿过栅栏,冲上铁轨。因为事发突然,阿七吓得无法动弹。最后小狗获救了,但那个男人却被电车撞倒,身受重伤。这天,阿七本来要去拜访父母担任工友的小学。

虽然阿七不是这男人的朋友或情人,但此时也只得赶紧坐上救护车到医院,陪伴男人动完手术。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大声求救,所以多少有点责任;另一方面,则是想跟男人报告小狗得救的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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