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1)

如华携着女儿带一颗碎了的心来到西雅图时,是想给自己找一份出路。师姐因为早知道刘建和小柳好上了,格外担心如华的处境。听说刘建在和如华大吵之后,开车跑了,就知道刘建是去了加州,找小柳去了。如华在电话里痛哭流涕,说我怎么办?师姐说来这里吧,我们实验室的杨文廉刚离婚,两个孩子,女孩4岁,儿子才1岁多,想找个人帮忙照顾孩子,再干点家务。如华就买了单程机票,带着女儿贝贝,来到了西雅图。

初见杨文廉,是个憨厚的北方人,个儿不高,戴一副老式白边眼镜。见到如华笑一笑,很木讷的样子,只是眼睛相触的一瞬间,有一种清澈明亮。如华心中有点诧异,再看时,却只见平静。公寓不大,倒有三个卧房,如华和女儿一间。杨文廉工作忙,就把家都交给了如华。如华说我也付一点儿房租吧。杨文廉说不用,你只要帮我照顾好孩子就行。如华就住进来。虽说是有点尴尬,一家不是一家,两家不是两家。但如华那时就是那样一个情形,能有一个栖身之所就是好的。

婚姻就是一种生活状态。一旦打碎,一切重来,就像抽走了大梁,一栋房子就地坍塌,只好重新建立。如华那时是旧的倒了,也没有力气建新的,能有一个地方养养伤,已是天可怜见。

三个孩子,动不动吵成一片。如华是个马马虎虎的女人,以往跟刘建过日子时,倒是刘建干活儿比她多。刘建是那种有点洁癖的人,擦桌子还得吊一吊线,看看擦没擦干净。杨文廉长得粗犷,行事也粗犷,对家务,只求得过且过,油瓶子倒了,碰了脚才去扶,一身的衣服,没人问就不换。平日里回来得晚,也没话,房间里若没孩子闹,窒息得像将死的鱼。如华是因为与刘建赌气才跑出来,看到眼前这般场景,心凉了半截。再说离得远了,心里的气也消了很多,又念起刘建的好处。其实刘建说得也明明白白,他是下决心要与小柳断掉的,那时好上,也是因为异国他乡,没有温暖,又病着,高烧好几天,小柳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千里迢迢来照顾他,人心都是肉长的,一感动,就出了轨。如今如华来了,两面不讨好他也没意思,他想好了,做了选择,会跟小柳断掉,唯一的条件是给他时间。但如华忍耐不了小柳的电话,也忍耐不了刘建接小柳电话时那种温和的安慰的语气。别人听不出,如华还听不出吗?大学五年,他们在二年级就好上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如华明白刘建就像明白另一个自己。刘建的或轻或重的脚步,刘建在打定主意之后那听起来很轻微的沉吟。如华有时恨起来会揪自己的头发骂自己傻。当年小柳与男朋友分手时,如华还同刘建去安慰她,想来也许就是那时小柳爱上了刘建。你想,正为情伤,一个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师兄来安慰,对小女生的小柳来说,移情的作用肯定是有的。不然,小柳为什么刚来美国就办担保让刘建来?如华不敢说小柳和刘建在国内就怎样,但感情上的微妙改变,如华想来,肯定是那时种下的种子。如华心中不甘的是,自己怀着梦想来到美国,就是为了知道刘建和小柳的情事?

白天三个孩子吵吵闹闹。如华忙得手脚不闲,没时间想心事。到了晚上,心事就挡不住地钻出来。那段时间,如华做梦的时间倒比睡觉的时间多。每晚都被梦境中的真实惊醒。而那梦总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情节,挥之不去,让如华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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