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和苏菲被邀请去拉什做客,也看不见他的第二个女人。在拉什这块被朋友和树木包围的土地上,密特朗立马就放松了下来,变成了弗朗索瓦。来到这里,他会暂时忘掉权力的束缚,投身于他热爱的两件事,一是阅读,二是树木。他可以在48小时之内看完从他办公室拿出来的三部作品,而他的办公室四面墙都是书柜(全套的口袋书和七星文库)。只有在5点到7点时,他才会出现在从前是灌木丛而现在变成了他的植物园中。他是一个环境保护主义者,能够说出园中每一种植物的种类和科目。
密特朗在投身饶勒斯和布卢姆旗下之前,是让·雅克·卢梭和普鲁斯特的追随者。法国作家莫里亚克对他的总结一点儿也没错:“他曾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外省的信仰天主教的男孩,就像作家巴雷斯一样,但是他放弃了当初的选择,他本可以成为一名作家,向人们讲述历史,而现在他却成了历史的主人公。”
密特朗一般很少与人坦诚相见。在电视采访的时候,你仅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一二,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很少与人分享真实的想法,而是对他人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他不会轻易敞开自己,他会努力让你对他敞开心扉。如果想让他说出心里话,就必须出其不意。一天我大胆地问了一个他不想提及的问题:“关于布斯凯你怎么看?”这次我注意到他的脸色变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敌人,甚至我的一些朋友,都如此热衷于这个问题。我的内心很平静,人们希望我道歉,但是我道歉什么?1950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自由的公民,从事金融和媒体行业,我们算是有些交情。1986年初,特别最高法庭表示1949年对布斯凯的清白判决有误,是因为当时没有找到 ‘冬赛场捕犹事件’足够的证据,但人们却想让我承担无论是法院还是我都不知道的历史过失。”
我认为人们对他的指责是不公正的。他曾三次逃离德国集中营,是一位坚强的抵抗主义战士,始终反对纳粹主义和对犹太人进行迫害。而对于布斯凯,我只能借用雅克·阿塔利的一个解释:这个可怜的人在维希政府统治下做了最恶劣的事情。雅克向我透露,在弗朗索瓦·密特朗的第一个7年任期开始的时候,一天晚上密特朗请他去埃德加餐厅赴宴,当他在十几位宾客中发现布斯凯的时候,他非常惊讶,犹豫要不要换张桌子,但是又怕惹恼了总统。当天晚上陪总统回家时,他问道:
“为什么你要邀请这个刽子手?”
他的回答像是个谜:
“阿塔利,你要知道,今晚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他的功劳。”
但是,为什么在1994年9月12日,密特朗的第二个任期接近尾声,当让·皮埃尔·埃尔卡巴克采访因接受化疗而略显衰弱的密特朗关于佩昂的书引起的风波这个问题时,他没有作同样的解释呢?他再一次避开了主题。傲慢的骏马就是这样,它可以后肢直立,但不会俯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