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的陌生人(2)

凯特费力地咽了咽唾沫。妈妈上次来纽约时,她们一起逛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做了美甲,饱餐了一顿鸡肉恺撒沙拉,喝掉了一瓶霞多丽葡萄酒。凯特好意让妈妈睡卧室,妈妈却三番五次拒绝了她,非要在双人沙发上过夜,还口口声声说那地方十分舒服。结果到第二天吃早午餐的时候,她却一个劲儿地揉着自己的脖子。母女团圆确实挺好的,不过那一幕才刚刚过了一个月。不对,还不到一个月,那是三个星期前的事情。

凯特站起身,搭在腿上的报纸跟着飘到了地板上。她在屋里踱着步,忍不住焦躁起来。“我还不知道到时候有什么安排呢,”她撒了个谎,“说不定要离开纽约去做采访。”

凯特感觉得到妈妈的满心失望,它好似一片厚重的阴霾顺着电话线涌了过来。过去妈妈总是眼巴巴地等着她放学,或者是兴冲冲地驱车送她去参加活动。凯特深知并非每个妈妈都如此尽心尽力,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幸运的孩子。可惜她没有料到,妈妈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家庭,因此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眼下家里人已各奔东西,仿佛活生生在妈妈的生活里砸出了一个黑洞,妈妈正千方百计地抓住凯特不放,免得自己掉进那个吃人的深渊里。

“要不然再过几个星期?”凯特出了个主意,“我会去办公室查查日程表,然后再给你打电话。”

“没问题。”她的母亲说。

“你最近准备买些什么书?”凯特边问边向厨房料理台走去。烤面包机上搁着一张纸,她拿起字条读了起来。

“读书俱乐部挑的是《杀死一只知更鸟》。我们准备重读经典,要读上好几个月。”电话里传来母亲的话,凯特的耳边却只听见了一片嗡嗡声。

字条是娜奥米留的。上面说,她即将搬出这个公寓,赴欧洲当一年模特儿,在两周之内就会走人。

“见鬼!”凯特忍不住爆了粗口。

“怎么啦?宝贝儿,你受伤了?”

她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扮演着母亲这个角色,既有几分暖人心窝,又有几分让人恼火。凯特暗自想道。

“不,没事,只不过娜奥米留下了一张字条,她说……”说到这儿,凯特一口把下半句咽进了肚里,仿佛从砧板上操起了一把刀,干净利落地把自己的话斩成了两段。一时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妈妈开口要住娜奥米的房间,那该怎么办呢?凯特简直想得出妈妈会说些什么:她从一纸离婚协议中分了不少钱,房款也已经全部付清,公寓的租金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她大可以常来纽约走动,在费城住一阵子,再在纽约住一阵子。她不会招惹凯特的室友,还能多去博物馆逛一逛,在繁忙的大街小巷四处溜达。她会很乐意亲手做好晚饭,等着凯特回家。

想到那一幕,凯特觉得比跑步的最后冲刺还要煎熬。在跑步冲刺时,她不过得拼命喘气,可眼下她却死活喘不过气,几乎有种窒息感。妈妈不会真的开口提这么个主意,对吧?

别小瞧她,她还真干得出来。

“娜奥米只不过埋怨我们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没什么大不了的,”凯特撒了个谎,伸手将字条揉成了一团,“室友嘛,总有这种牢骚。”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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