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德、酒保与没有孩子的女人(7)

他再瞟一眼晾衣服的绳子,还有一丝不苟的花床。他能感觉到一个年轻生命的缺席,这种空洞嗡嗡地回响。

“你有孩子吗?”她问。

“有一个。”

她点点头,用手掌根擦了擦脸。

“我真遗憾,”哈罗德说。他对她的悲伤感同身受。

“没关系。都是一样的。”

哈罗德想起了戴维,但要解释起来实在太复杂了。他看到蹒跚学步的戴维,小小的脸在阳光下渐渐晒黑,像熟了的坚果。他想形容他胖胖的膝盖上小小的窝窝,还有他穿上第一双鞋走路的样子,他总是低头去看,仿佛不确定它们是不是还挂在脚上。他还想起他躺在婴儿床里的样子,十只手指小得惊人,安然地放在羊毛薄毯上,看起来那么完美,叫人看着看着就会担心轻轻一碰,这小小的手指就会融化掉。

莫琳身上的母性来得太自然了,仿佛一直以来都有另外一个女人在她身体里等着,随时准备出现。她知道怎么摇晃身体能让怀里的宝宝安然入睡,怎样发出柔软的声音,怎样弯起手臂托起孩子的头,知道洗澡水应该放多热,知道他什么时候想睡觉,还有怎么织那些蓝色的小小羊毛袜。他从来不知道她会这些,只能惊叹地看着她,像个心悦诚服的观众。这既让他更爱她,又将她的地位提升了,正当他以为他们的婚姻会更牢固,机会又一闪而过了,剩下两人呆在不同的位置上。他试过仔细凝视小小的儿子,用一种肃穆的方式,却被恐惧击中了。他饿了怎么办?不开心怎么办?如果他在学校里被其他男孩欺负怎么办?要保护他实在需要防备太多东西了,哈罗德一下子觉得难以应付。他纳闷其他男人会不会也觉得初为人父的责任有点让人畏惧,还是只有他自己有这种不正确的感觉。如今可不一样了,到处都可以看到大大咧咧的父亲推着婴儿车、喂着小婴儿,一点不慌乱。

“我没有让你不高兴吧?”身边那女人问道。

“没有,没有。”他站起来,握了握她的手。

“我真高兴你来敲门,”她说,“很高兴你来问我要了杯水。”哈罗德转身回到路上,趁她还没看见他脸上的泪。达特姆尔高原比较低的地势在他左边隐约出现了。现在他可以看见原来远处地平线上那块模糊的蓝色,是一列紫色、绿色、黄色的山,山间连绵着大片草地,山顶堆积着大块石头。一只正在猎食的鸟,也许是只秃鹫,呼喇一声扫过,掠过上空在高处悬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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