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西部城市乌鲁木齐——我们离开哈萨克斯坦后的第二站,我去调查那时候是否有黑市。在我看来,中国正在经历积极的转型,而黑市能告诉我中国的转型进行到何种程度了。寻找黑市的一个方法就是去银行,因为黑市贩子常常在银行附近转悠。钱在哪里,他们便在哪里。在土库曼斯坦的时候,我在阿什哈巴德那家五星级酒店外的黑市里换了钱。很多行李生和服务员都熟悉黑市,常常他们自己也会换钱,但汇率并不是很有竞争力。有几次,我是在警察的带领下找到黑市的,但只那些还没到垮台那一步的国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在有的国家,是银行职员带我找到黑市的。自然,在乌鲁木齐的中国银行门外,有大约15个人,年纪轻轻,在那里坐着换钱的买卖。
他们的价格并不高。和他们谈买卖简直是浪费时间。和几个人讨价还价了一番却毫无结果后,我放话说要去银行换钱。一如既往,一名负责的头儿当天恰巧在场,一个年轻人指了指他。所以我又去见他。他拒绝提高加价后,我走向了银行。这是我迟早会做的事。我总会在银行里换一部分钱。有时黑市会换到假钱。而从银行换到的钱是合法货币,我需要用来作对比。
我走进了银行,那位倒钱贩子也跟了进来。他就站在出纳窗口前,公然劝我不要将钱卖给银行,而是要卖给他。我想,无论中国正在经历什么样的转型,情况都不会太糟糕。我刚刚在街头的经历使我了解到,黑市并没有在以极高的价格兑换外币,其价格只是稍高一点,政府似乎根本不担心——这件事或许是有参考意义的。人民币的态势很强健,将人民币换出国相当方便,于是黑市价格只是稍高一点而已。否则的话,黑市价格会高得离谱,黑市贩子也会谨慎得多。
中国的变化是有益的吗?有时,我还会惋惜一去不复返的旧上海。我记得我曾在一天清晨,去公园里,混迹在人群中,看着船只划过水面来到岸边。来自乡下农田的农民下船,来到码头上,背上扛着成百上千颗鸡蛋。这种情景不会再发生了。我每一次都会回到那座公园,那座码头。再也没有载着农产品的船只驶来了。这一切结束了。这不再是曾经的上海了,也不是曾经的中国了。我在上海抓拍了一张一位年轻女子骑着小型摩托打电话的照片。她的穿着打扮和纽约、巴黎或米兰的任何女子一样入时。我想起了任山,一位生活在西部城市乌鲁木齐的17岁男孩。他毕生的唯一梦想就是到NBA打球。他卧室的墙壁上贴满了美国篮球明星的照片,而我对他们却一无所知。比起二十年前,这是好是坏?谁知道呢?不论是好是坏,这就是如今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