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妈妈。”你小声地辩解。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你说你什么时候和她断掉?”
“不可能,妈妈。”你声音虽小,却异常果断坚定。这是你第一次撕毁自己二十多年来为了母亲的意愿而维护的形象。这一背叛使你的母亲一下子难以适应。她大为惊骇,拒绝再和你对话。
很快,你母亲采取了行动。年底,她一位老朋友的女儿从美国回来,她马上进行了联络和沟通并将你隆重地介绍给了她。那天晚上,你母亲打了个电话给你,告诉你她不太舒服,希望你早点儿回去,你那天本来准备陪我去看电影,但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就回了家。你一进门,就看到那位姑娘和母亲谈得正热,你以为她是母亲的学生,也没在意,客气地说了一会儿话。晚上,那姑娘在你家吃了饭,吃饭后,还和你对近年来的经济趋势作了探讨和交流。客观地说,当时你确实觉得这女孩子很优秀,如果不是后来知道母亲有这样的打算的话,你也不会反感她。姑娘走后,你母亲得意地把姑娘的身份和家底都告诉了你。
“什么叫门当户对?这就叫门当户对!就算她的父亲不是教授,她自己的学历和谈吐也可以与你相提并论。”
你没有反驳母亲的话。第二天,当这个姑娘又来造访时,你脑袋一拍,“哎呀,我的钱包丢在单位了,一定要去取,否则给同事拿去不会还的。”
下了楼,你就跑来找我,带我去看了电影《哈利?波特》。我本来是要上课的,几乎是被你强行拉进电影院的。好在电影还好看,所以我那天的情绪非常好。看完电影,你带着我在路上溜达也不愿回家。
你当晚回家,你母亲已经黑着脸等你了,“你只要理智地睁眼比较一下,就知道你和她之间的差距,不仅是家庭出身、文化修养,更是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差距。醒醒吧,激情之后,你只能得到无穷无尽的无奈。”
你母亲如此决绝坚定地预言着你的感情和生活,多年之后,亲爱的,我想到她的话,如果我有选择的机会,我多么渴望她能看到另外的结果:我们相爱,或者我们不相爱。可是命运是如此的乖张,它既没有给我们机会证明她是对的,也没给机会证明她是错的,更残酷的是,它也没有给她机会证明自己的对与错。一切可能被剥夺,只有我以我的回忆仍然对此记忆犹新。
当时你不为所动,“妈,世上不会有相同的命运。我们会幸福。”
这是我所知道的一点点你和你母亲争执的细节。在这之后,你们母子的关系就每况愈下。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看法是如此不同,我认为她在拿她的伤疤的痛感来处罚下一代,她抱怨乡下人再一次侵犯了她安宁幸福的家庭。她为你设计了辉煌的前程,为了说服你,她往事重提,把你已经入土的父亲再一次拿出来,这时候,你惊异地发现这个父亲远远变了样。为了让他和我有相似之处,她竭力夸大其词,形容你父亲当时也是那么腼腆而内向;你父亲的父亲死于三年自然灾害,而我的母亲死于有毒的水;你父亲初次走到你外公跟前时也像我那天晚上的表现一样……可是这回,你显得那么固执倔强。母亲没有让你改变主意,于是她跟许多焦灼不安的母亲一样,采取了另一种方式——趁你到上海出差时,打电话约我在一家咖啡馆里见面。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报出了时间和地点,没有留出让我说“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