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西班牙内战及中国抗日战争的外籍医生与护士(3)

白乐夫记得毕道文说,他是从延安来的,在毛泽东手下工作,有一次他向毛泽东抱怨,怎么连他也要做自我批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离开延安的原因。”白乐夫说,“但是他一直对毛推崇备至,60年代东德共产党批判斯大林和毛泽东,毕道文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就是批评德共对毛的看法不太正确。”

我看着手里这封蓝色航空信封,连一点皱褶也没有。上面,粗壮的蓝色钢笔字清晰地写着“Dr. Med. Oen Bik Tio, Bojonegoro”,邮戳是1966年8月1日。

“毕道文离开中国后,就回到家乡印尼,他告诉我他在一个小岛上的麻风病院工作。我们一直通信,直到苏哈托政变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音讯。”白乐夫缅怀地说,“当时在印尼成千上万的共产党员和同路人惨遭屠杀,我相信他一定是在那时遇害的。”

我们沉默了。

半晌之后,白乐夫忽而喃喃自语:“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他一定会写信给我的。”

宁远轻轻拉开旅行袋,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白乐夫说:“我这还有一份毕道文的签名。”

“哦?”白乐夫坐直起来,惊讶的声调中难掩一丝喜悦。

白乐夫接过文件仔细地看,那是毕道文在西班牙时替一位美国志愿军签署的预防注射证件。他说:“不错,这是毕道文的签名。可惜我只知道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我很想知道他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昏暗的室内静寂得令人窒息,凝视着手中毕道文的照片和信,觉得一切既真实又恍惚。时间无情地隔开我们,毕道文早已无言,也许再也不可能查出他的下落,而当年英姿焕发的白乐夫,已是眼前埋在沙发里的白发老翁,时间磨损了他的听力,压弯了他的背脊,也毫不留情地拉慢了他的步履。

“你们是要先听我在西班牙的事?还是在中国的事?”白乐夫这一问,打断了我们的沉思。

“都行。”我和宁远四目相触,接着又说,“就从西班牙开始讲吧。”

“你们一定熟悉西班牙内战,我就简单讲讲我在西班牙的事情吧。”

“我是德国共产党员,1936年听到西班牙内战后,12月就离开德国,辗转路经丹麦、比利时、法国,第二年2月15日从西班牙南方的内华达山(Sierra Nevada)入境,一路上经历十分冒险。”白乐夫缓缓地说。

1937年2月27日,白乐夫从西班牙南端的阿尔梅里亚(Almeria)北上,抵达国际纵队总部阿尔巴塞特报到,被分派到第十三旅当军医。第十三旅沿着内华达山行军,想收复南方大城马拉加(Malaga),来阻挡佛朗哥叛军从南方登陆。白乐夫随军在这个安达鲁西亚省激战很久,后来他转去马德里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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