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天黑地地忙了一个冬天,不问世事,不参加聚会—不是我不想,而是实在没有时间。我很少在晚上十点之前收工,三更半夜推开家门,有时候累得连鞋子都懒得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到天亮;醒来往往是早上六点,天还漆黑,扶着墙去洗手间刷牙,看睫毛膏还好好地涂着,干脆脸也懒得洗,拎包出门去布置媒体看片会。
因为害怕堵车,我不得不坐地铁;因为睡眠不足,我做出了从前想都想不到的事:拉着拉环,站着睡着。地铁到站的时候我一头撞在门上,眉骨立刻又青又紫;这不算糟糕,糟糕的是我才发现手机被偷了;这也不算最糟糕,最糟糕的是手机里有没来得及备份的媒体联络人名单。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地铁站走出来的,我一路哭到媒体看片会,心想自己闯了弥天大祸。那是一部很棒的电影,我希望有很多观众喜欢它,如果因为我的工作失误导致它的宣传力度不够,我觉得自己是“国产电影的罪人”。
我跟我的老板英总就是这么说的,现在我仍然能想起她先是惊愕然后拍桌大笑的样子。我站在她对面伤心地抹眼泪,她似乎想止住笑,弯下腰捂住脸,可还是笑得浑身颤抖。
英总是个三十岁的单身女人,但她总喜欢称自己“少女”。
我哭成了泪人,简直想以死谢国产片。
“不至于不至于。”英总边给我擦眼泪边说。
“来,擤鼻子。”英总又帮我擦鼻涕。
我觉得这是老板要炒掉我的前奏。
“英总我辞职,如果您要我赔偿损失,我就赔。”我抽抽搭搭地说。
“小姑娘没经过事儿,胆子跟芥末籽儿似的。你没备份,我也没有?”
英总把她的手机递给我。
看着通讯录里的一串名单,我真后悔哭得太早又太凶。说好的职场新锐呢?真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