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秋(1)

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我办了一个女生party,邀请了至少二十个女孩。

那天路雯珊戴了一串帝王绿福豆项链,水头好到要溢出来,即使我这个对翡翠只懂皮毛的人也看得出是顶级的货色。路雯珊说这是一个国民党姨太太的东西,1949 年初这军官同正房太太连夜逃去台湾,姨太太得到消息的时候,飞机已经起飞了。但是这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给姨太太留下这颗福豆,说是当年孙殿英从慈禧墓里挖出来的,价值连城,如果姨太太在新中国过得不好,把福豆卖掉,够吃一辈子。

可惜姨太太连新中国成立都没有等到,军官走后没几天,她就戴着福豆项链上吊了。遗书里写明了福豆的来历和价值,姨太太的意思是把她草草收殓就好,福豆留给在乡下务农的老爹老娘。老爹老娘应该是当时中国最普通的农民,文盲,上不懂民族大义,下不懂儿女情长,但他们在祖宗墓上点了一个穴安葬了女儿,项链依旧戴在她的脖子上。

1966 年,这位姨太太被掘了坟墓,据说包裹尸体的草席已经烂光,白骨陷在泥土里,这翡翠就挂在白骨上,被军代表扣下了。

至于这颗福豆是怎么到了路雯珊手里,她似乎也讲了,但我被那黑泥、白骨、翡翠的场景吓到了,那一幕在我心里定格了很久,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路雯珊已经在手舞足蹈地炫耀另一件东西了。

陈白露把脚搭在一只矮凳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用她惯有的轻蔑眼神看着路雯珊。

“你也不怕慈禧半夜来找你,三寸金莲,樱桃小口,就站在你床边—”陈白露笑着说。

“慈禧丢的东西海了去了,且找不到我这儿呢。”路雯珊也笑着朝她翻了个白眼。

在路雯珊讲故事的时候,付师傅至少进出了五次,不是给烟灰缸添咖啡沫,就是拿着炖蛊让我尝汤的咸淡。一个油光满面又卑躬屈膝的中年男人在眼前晃,对我来说是特别难以忍受的事。

可是我没有拒绝人的天分。烦到极致,我也只是说了声:“付师傅,你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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