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雪山说起大海(1)

梦游Mustang(三)Kagbani对雪山说起大海

他们走路的方式从容不迫,在人声嘈杂中,孤身自立,可以说,既不幸福,也不悲戚,更无好奇之心,向前走去又像是没有往前走,没有向前去的意念。他们身在众人之间又永远是孑然自处。 ——Marguerite Duras《L’Amant》

Jomsom (海拔2720米)- Kagbeni(海拔2810米)

请原谅我将木斯塘写得如此小家子气。一旦开始回忆,真相就成为了一个二手货,景物也不再客观,它被写作者的气质阅历思维方式裹挟糅杂,从而成为了真正私人化的体验。出发之前因为不用做攻略而觉得幸运,如今却变成了一种遗憾。我对木斯塘的深入了解,正是从离开它才开始的。就好像轰轰烈烈爱过一个人,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么美妙一样,木斯塘像一个谜存在我的记忆里。

木斯塘的悬崖巨壑,荒凉河谷本是极其气势磅礴的,但是在一个地理盲和路痴的女人眼中,竟是那般柔肠百转。

去kagbani的吉普很久才来一辆,而我们作为外国人有优先上车的权利,因为我们的票价是尼泊尔当地人的三倍。女售票员把我们安排上了一辆白色的吉普,让我们坐在驾驶室里,后车厢则挤满了尼泊尔人。香料,体臭,脂粉,烟草等各种味道混合在狭小逼仄的车厢里。 青儿拉着Jason自拍合影。尼国人奇怪地看着他们,大概是不知如此庸常破烂的交通工具有何特别。

车上放着节奏欢快的印度歌曲,伴随着摇摇晃晃的车厢,我们在kaligandaki河谷上方晃晃悠悠地前行。这里是全世界高差最大的河谷,雨季已过,一路荒凉无比,只有河滩无尽地延伸,细如游丝的河流布成巨大的网消失在石缝间。白云在光秃秃的扭曲的山体上投下阴影。他们千百年来都这样彼此映照,相看两不厌吧。守是一种坚不可摧的情感。

有徒步者在乱石滩中行走,路两侧是快速倒退的背夫,每个人的额头上挂着沉重的背筐。他们埋头走路,眼中之路不过方寸,他们生在这里,所以从不认为它们可以被称为风景。曾经在西藏阿里碰见过一个女孩子,她站在满目壮丽山川之中,对我说:“我最想去韩国。”愚钝如我,多年后重返故乡,以游人之心看那些日日经过的景物,竟目瞪口呆,从未发现如此多惊艳的细节。坐拥雪山而心往大海的人不少,为何坐拥雪山却要终身奔徙才能明白雪山之妙?

路不算太远,在漫天卷起的黄土之中,人群越来越多,灰灰指着河谷下方被绿色植物包围的一群建筑对我说:“那里,那里就是kagbeni。”

Kagbeni是如此热闹。雪山在望,朝圣的人们或坐或卧,密集到连车都开不进去,于是我们下车步行。朝圣者们已经把这里占领,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红色,来看风景的我们倒成了里面的稀罕之物。村口有个半露天的大房间,里面挤满了人,咕嘟咕嘟烧了两口大锅,搅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糊状物,大家拿碗依次去盛,大概是个“公社食堂”之类的。门口摆着长条桌子,放满了暖水壶和茶缸,倒出来就是滚烫的酥油茶,他们都兴高采烈地自助,我看着那些喝完又放回去由下一个人继续喝的茶缸,实在没有勇气去尝一尝这酥油茶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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