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继续说道:“都是警察,社会上却分成几等。监狱、劳改队,只能算四等,都说四等警察劳改队,扛伞提壶都用嘴支配嘛;都说犯人是有期,而监狱、劳改队的警察是无期,犯人一茬一茬进来,又一茬一茬走出监狱、劳改队的铁门。而我们呢?要脱离这岗位,只有退休,站完最后一班岗,船到码头,车到站,卸下这份责任、这份担子,才能完成使命。你说成天和这些人渣打交道,工作单一枯燥,能说门进对了吗?所以说我一定要跳出监门,步入律师的神圣殿堂。”
陈松说到最后,都有点情不自禁,只差手舞足蹈了。
从医院出来横穿过矿中心区,再下一个斜长的坡,采煤监区就坐落在斜坡下的山坳之中。铁剑一路听陈松瞎吹,一面扫视左右的环境。斜坡左面是光秃秃的庄稼地,深秋庄稼收完后,稻田和黄土地都没有翻犁,稻桩一茬茬立在田中,一排排,仿佛田野最后的守望者。黄土地里的苞谷已经颗粒归仓,秸秆一捆捆摞在树上。黄土地上一片荒芜,偶尔传来几声鸦啼。顺着鸦啼声望去,深秋的农家草房上飘起缕缕青烟,跳出巢穴的喜鹊“喳喳”之声不断,老鸹笑黑猪,其实都一个样。农村有“喜鹊叫喜事闹”、“乌鸦叫霉运到”的说法,两种鸟两个形象,农村房前屋后有一喜鹊巢,这家人准高兴,但要是乌鸦做巢,还等不到巢成蛋生,准被这家大人娃娃用竹竿捅,用石块打,让这家乌鸦不能安家。所以,乌鸦的巢都远离村庄,老鸹“哇哇”的叫声就显得悠长深厚,有一种凄凉的味道。谚语说“坏人走过的地方有坏话留着,乌鸦飞过的地方有不吉利的事情留着。”乌鸦就这样让人讨厌。
斜坡的左面是一片洼地,顺着山腰有一排椭圆的石炉,这几十个炼硫黄的大炉一肚可吞下几十吨矿石和煤块。山脚下有一条电瓶机车铁轨,用来专运煤和矿石的有轨车道。炉台上有开炉盖的,那炉口中喷出一股呛人的浓浓青烟,原本路下是一涧很深的沟壑,因矿山修建后,大量的炉渣都排放于深涧之中,长年累月,深涧被填为平地。
铁剑望着这样恶劣的环境,结合刚才陈松“路走对了,门进错了”的话,心中免不得有一丝懊悔,但铁剑横三岔四想不起症结在哪。或许一切都归结到命上,命中有则终归有,命中无则莫强求。现如今,木已成舟,真是蚂蟥叮了鹭鸶的脚——想脱也不得脱,纯粹就听天由命,任命运把自己这只舟掀成啥样,掀到何方,只能是骑毛驴看剧本——走着瞧了。
转一个弯,采煤监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