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交手时,惊恐中的那两个营业员拉响了警报。铁剑看看倒在地上的人,耳朵已经听到警车“呜呜”的鸣笛声。他平生不愿和公安打交道,又是笔录,又是按手印,麻烦,嘴中骂骂咧咧:“想抢劫,让你们傻厮儿吃不完兜着走。”拍拍手上的灰,趁着慢慢聚拢的人群,斜一眼“呜呜”叫的警车扬长而去。
就在铁剑和那两个手拿匕首的蟊贼过招时,一倒地,他的军官证跳出米黄色衬衣的口袋,滑落在地上,而他离开时没注意。
正是因为这本军官证,警察找到部队,说铁剑防卫过当,出了命案,要追究法律责任。地方警察不能到部队抓人,军人自有军事法庭审理。卷宗转到部队,部队认为铁剑是见义勇为,理应记功,但因他一拳使那蟊贼丧命,有过当之责。部队认为功是不能记了,刑也不能判,但地方的意见不能不采纳,最后来一个折中,就让铁剑转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铁剑回想着,迷迷糊糊就进入了梦乡。青年人瞌睡大,摇晃的车也摇不醒瞌睡虫。那瞌睡虫从他身上爬进他的大脑,捅得铁剑的梦口水细泉般从嘴角流出。突然车一晃,铁剑的头一下子砸在身旁那姑娘头上。那姑娘摸摸砸痛的头颅,嘴上可吊十二把夜壶,嘴中想骂,话又咽了回去,只恶狼般瞅他一眼。这一撞,铁剑也醒了,对着那姑娘说声“对不起”,眼睛直巴巴看着车窗外。
车窗外山路弯弯,山峦绵延,山高路遥,一个“山”字在铁剑脑海中晃悠。
铁剑坐在铁壳吉普车上晃悠着如蜗牛在爬行时,沙拉矿会议室里乌烟瘴气,既称“矿长”又称“分监狱长”的梁翼一脸严肃。平时文质彬彬的人一旦发怒就怒不可遏。原来这是矿山的安全分析会。两天前承担整个矿山发电、硫黄冶炼、居民用煤的煤矿监区发生小型瓦斯燃烧。虽然没有死人,但燃烧的瓦斯烧伤了三个犯人。安全科科长交给梁翼的报告结论十分明确,这是一起人为的责任事故。此刻分监狱长梁翼正指着煤矿监区监区长周世恒训斥。
“你都是一个老同志了,有这样干的吗!矿山安全规程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瓦斯浓度超过指数,必须停下来通风排瓦斯。生产必须给安全让路,只有安全才能生产,反过来生产必须安全。殊不知瓦斯浓度大大高于标准,你们为完成任务,用撮箕扇风排瓦斯,这是原始人用的手段,不发生安全事故纯属侥幸,发生安全事故是必然的。都挖一辈子煤了,又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矿井就那么一点道道,搞通了,按规程操作何愁不安全!”
梁翼也是一名“老转”。百万大裁军时,在基建工程兵当团政治处干事的他选择了转业。在部队时,同年兵的战友中,他的高中文化水平就属凤毛麟角,加之他从小就做着作家梦,自然浪费在书本上的时间多。当兵时往往部队熄灯号划过长空,他打着手电藏着躲着在部队发的那床草绿色的被子中看书,被战友们取笑为“书痴”。转业时正赶上全国“严打”,市作协的接收函被军转办拽一边,人事档案被省劳改局政治部抱树叶般搂回局里。档案到了劳改局,纵然你有通天的本领,也拿不回去了,监狱缺干部呵!军转干部被认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正是管犯人的料,好钢正好用在刀刃上。成千上万的军转干部来到艰苦边远的监狱矿山、农场、工厂,成为那里的中流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