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第一次坐在那个至尊无上的宝座上与他兼为臣子的家人把酒言欢,愉悦之外,想必另有一番感慨。如今太子未立,皇帝众后妃及诸皇子更是察颜观色,唯恐惹他不快。
而许知言便在满殿的谈笑声中携了欢颜姗姗来迟。
他依然是素蓝衣袍,只是换了紧密厚实的织锦暗花质料,又披了件天青色白狐狸皮里子的斗篷,袖口襟领处洁白柔软的风毛更把他衬得温润如玉,雅静脱俗。
他俯身向景和帝行礼,景和帝目注着他,抬手令身畔内侍将他扶起,“不过是寻常家宴,不用拘礼。听说前儿又着凉了?原就和他们说了,若是不舒服,就在府里休养着,不过来也使得。”
一旁章:皇后也急忙吩咐道:“锦王体弱,快把火盆挪过去些。言儿,有烫得热热的惠泉酒,先喝一杯暖暖胃。”
她这样说着,目光从欢颜身上一扫而过,端雅从容的微笑一丝不改,再未流露出半点惊诧。
欢颜虽然忐忑,但她既已打算面对眼前的事,便不想再像蜗牛般继续躲下去。生命中的这道坎,她必须越过去,才可能坦然地奔向她未来广阔而自由的天地。
许知言浅浅蕴笑,谢过父皇母后恩典,那边已有人急急过来,引他入席。
欢颜垂眸扶了许知言坐定,便静静地立于他身后,淡淡地对上几处投来的复杂目光。
她第一个便看到了许知澜。
他便坐在许知言的下手,以他一贯的冷静沉稳安然端坐,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时,同样的波澜不惊,依然是平素呈现于人前的冷峻持重,仿佛他们无数个夜晚相偎相拥执手相对的温暖时光,只是她的错觉。
这样想着时,她的脸色还是白了白,幽暗的目光在他面庞停留了片刻,再慢慢地转了过去。
居然,很快也能镇静自如,仿佛他根本就是和她从未有过交集的路人甲。
四皇子许知临也是熟悉她的,此刻神情微愕,转头看五皇子许知捷。许知捷浑不在意,正微微笑着低头喝酒,只用余光悄然打量着欢颜,掩也掩不住的欢悦。
令她想不到的是,聆花居然也在座。
她一向乖巧谨慎,平素甚得景和帝宠爱,但在景和帝未登基前,因她的特殊来历,太子府的正式家宴几乎从未让她参加过,以免招来不测。但如今,到底不同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