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万城》第四歌 欧亚大平原和游牧古族(2)

在这块地面上,风驰电掣般行走着许多的游牧民族,他们逐水草而居,今日东海,明日南山,像风一样地行踪不定。这些游牧人以八十年为一个周期,或者拥向世界的东方首都长安,或者拥向世界的西方首都罗马,向定居文明索要生存空间。每当遇到旱灾、蝗灾、战乱或者瘟疫,这块地面便像开了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躁动起来,痉挛起来,开始它们或而向东或而向西的奔涌,那巨大的破坏力足以摧毁一切,荡涤一切。

当这些游牧人赶着云彩一样的羊群、马群和骆驼群,游移到东方那个被当地人称为“边墙”的地方时,村庄里的人们远远地望着他们,甚至爬到屋顶上扶着烟囱去看。他们不知道这些不速之客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于是乎称他们是“胡人”,那意思是说看到了一群长着长胡子的面目狰狞或面目不清的人。如此这般,“胡人”这个称谓便成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对这些飘忽不定的草原来客的统称。

当然他们有名字,但是人们不知道。是的,人们还叫他们“玛札儿人”。蚂蚱就是蝗虫,一种御风飞翔、往来无定的生物,一种一剪一剪、一跃一跃地行走的小东西。定居村庄的人们远远隔着边墙,望着那五花草原上,草浪中乘着马一起一落、一剪一跃的草原来客,他们很好奇。而那行走的姿势委实太像蚂蚱了,于是顺口叫他们“玛扎儿人”。

当然也叫他们蠕蠕人,或柔然人。那是在就近看到他们时人们所得出的印象。草原来客越过边墙,从村庄边掠过,从田野上掠过,农人们抬起脸,与他们脸碰脸地打了一个照面。这时农人们看到的是一张圆盘的大脸。由于被漠风没有节制地吹拂,被中亚细亚的毒太阳无遮无拦地炙烤,那脸通红、乌黑、酱紫,活像田野里那蚯蚓的颜色。北方的老百姓把蚯蚓叫“蚰蜒”,这样他们就被叫成“柔然人”或者“蠕蠕人”了。

当然,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名字,只是村庄里的人们为眼前的成方成格的田地和茂密的庄稼林所遮掩,看不到远处去,而他们那一点儿贫乏的知识也仅仅只来源于脚下的这片农耕地,所以他们只能靠自己的一点贫乏的知识为那些草原来客取名了。

其实在这块无遮无拦的欧亚大平原上,在这朔风四起混沌不清的广袤大地上,在那个西域古族大漂移大骚动的年代里,那有名有姓的族群总该有几百个吧,甚至更多一些。

头脑光光的人类学家们,为了叙述的方便,将横亘在中亚细亚高原,以小阿尔泰山、大阿尔泰山附近为主要活动区的这些古族,统称为“阿尔泰语系游牧民族”,而将横贯欧亚大陆桥地面的这些古族叫“雅利安游牧民族”,最后将欧罗巴大陆以多瑙河与莱茵河为依托的这些地中海古族统称为“欧罗巴游牧民族”。

而村庄里的人们,第一次准确知道的一支部族的族名,就是我们故事中的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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