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山》第二部分(27)

罗一喘着粗气,脸色铁青。“说说呀。”我说。“现在想听,晚了!”“无非你们是同病相怜。她也是个受害者?”“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这口气就这么可恶!我真奇怪你怎么成了‘二奶杀手’‘婚姻卫士’,简直太奇怪了!”“一点都不奇怪,除了我有谁愿做这缺德事?”“什么?这是缺德事?”“可不是,现在人们好不容易富裕点儿了,刚刚享受到爱情--”“什么爱情,狗屁的爱情!”“狗屁的爱情也是爱情。”“根本不是爱情,就是牲口,道德败坏!”“现在牲口都受保护了,人难道还不如动物?”“我真受不了你,你不要说了好吗?”“行了,也到地方了。”车停在离“目标”不远的楼前,我要罗一先去吃饭。从现在起我们要一刻不停地盯住楼门,有了罗一我们可以轮流吃饭,过去我只能啃点面包火腿肠之类。罗一说不想吃要我先去吃。我去了风味餐厅。我要罗一与我保持联络,一有情况立刻打手机。我吃了很长很长时间,还喝了点酒,后来手机响了。我以为有了什么情况,觉得这个案子太顺利了,结果罗一的电话很不客气:“你的饭吃得完吃不完了?”“怎么,刚这么会儿就想我了?”“你这人是不是太无耻了,人家还没吃饭呢!”罗一去吃饭,我在车里守候。侦探与猎人基本相似,需要有极大的耐心,无论寒冬腊月、雨雪风霜,你都得以静制动,悉心蹲守,有时候守上三天也未见得等到猎物出现,我已经习惯了。猎人和侦探都一样,更多时候是在枯燥乏味中度过的。但也正是这种枯燥乏味才将侦探或猎人的心磨炼得像冷酷的刀锋一样。更多的时候,刀锋隐没于黑暗的刀鞘之中,但随时都需要出鞘。在这个意义上,猎人和侦探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两种人,而且他们习惯了孤独。现在有了罗一,情况不同了,或者说大不相同。我究竟愿不愿意罗一在身边呢?总的来说罗一还是很配合我的,尽管她有一腔愚蠢的激情。就那么一会儿,她竟然找到了知音,女人在不幸上是多么容易成为知音呀。而男人则永远是一个水手,没有朋友,从不想负什么责;女人是具体的,男人是抽象的;男人的兴趣主要在边界和边界之外的东西,也就是在虚无或虚无中的几何空间之中。几何绝对是男人发明的,男人总是探讨空间的可能性,而数字则是女人计算的产物,这正好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女人总是试图对男人作出计算、判断,给出定理和规范,而男人更喜欢躲在迷宫般的几何空间的核心。罗一认为我的工作具有对女性保护对男人惩戒的作用,而我不过觉得只是一件有趣现在却已相当乏味的事情。我试图突破边界,进入新的可能:从一种现实的游戏进入想象的游戏。我觉得仅仅每天身处的庸常现实空间对于男人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想入非非的虚拟空间。我愿意待在更大的空间的核心,与所有人都无涉,同时向所有人开放。每个男人都渴望成为魔鬼一样的上帝,而女人更多只想成为修女。即使如高仓健般的罗一也竟然有着修女情结,这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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