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亿种活法》1月7日悼大伯(1)

1月7日悼大伯

今天上午10点多(2007年1月7日),我父亲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伯去世,自然死亡,享年86岁(虚岁)。大伯名万钧,字仁宇,是我从小尊敬的长者。他的个性,和我父亲完全不一样。父亲像个战士,而大伯更像个隐士。我从没见过自己的爷爷,所以幼时偶尔会把大伯看成爷爷的替代。

小时候我经常到大伯家玩,他和大伯娘住在乐山市中区陕西街粮食局宿舍。记忆中他除了写毛笔字,读书,就是看体育节目,很少上街,话也不多。当父亲慷慨激昂地怒斥各种不公的时候,他通常并不表态,接着就把话岔开。

大伯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每天早上7点起床,晚上10点睡觉,雷打不动。有一次我们在他家一起看女排决赛,到了10点,正打到最紧张的关节,他却不看了,准时睡觉。

大伯酷爱清静,有次我的侄子废狗去他家玩,很吵闹,他就一个人拿本书悄然离去。家人发现他不在,四处找,半天都找不到。最后在楼道的公共浴室里找到他,正独自坐在浴缸上看书。

大伯喜欢并且重视我,也许认为我是宋家文脉的继承人,也许不过是因为他喜欢并且重视我父亲,他们七子妹中的老幺。我读大学的时候他曾拿出一本册页,上面是他们三兄弟的书法,大伯、三伯,还有我父亲。他说,石男,你在上面也写一页嘛。我当然没有狂妄到敢于在这本册页上涂鸦的地步,所以婉言谢绝。他们三兄弟的书法都是一流的,各有特点。我父亲的字骄傲而飘逸,瘦硬秀气;三伯的字豪迈雄浑,不拘一格;大伯的字则谨小慎微,但功力深厚。

大伯很少写草书,一般只写真书和篆书,火气已经褪尽,锋芒全部藏起,就像他这个人。父亲说,大伯其实非常有才能,他在粮食系统中做了多年会计,业务水平一流,但始终没有往上走,因为他不敢,或者根本就不愿意。

由于成分不好,大伯受过一些不公正的待遇,作为回应,他变得沉默与谨慎。父亲说,他记忆中的大伯长年都在值班,很多假日都在值班,到吃饭的时候就快步跑回家,拿把扇子在那里扇炉子做饭,草草吃完又跑回办公室,值班。从某种角度看,我的有才能的大伯,在多年政治运动的洗礼以后,成了一个类似套中人的小公务员。

大伯1992年中风,1998年恶化,后来奇迹地恢复了一些,在80来岁的时候,还可以打麻将,而且技术不错,记牌算牌都很清楚。父亲说,大伯有一个很好的数学脑子,这在宋家比较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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