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叫宋石男的杀猪匠,跟她分手只一天,就怒气冲冲地跑到火葬场,找她算账。他说自己的伤心虽然被转移走了,却莫名其妙被转入别人的伤心,结果落下一些奇怪的毛病。一听《最炫民族风》,他就泪流满面;每当看到母狗,他就不争气地勃起。她只好跟他再睡了几个晚上,成功将寄居于他体内的伤心转走。
和那些臭嫖客不一样,我希望跟她天长地久。我和她是世界上最后的幻术师,我无法找到比她更好的爱人。
当我想她的时候,我会转移一些无伤大雅的伤口给她,比如让她手腕上多条红线般的血痕,微微一疼,她就知道我在想她。这时她会转移一些轻描淡写的伤心给我,比如让我感到钱包被偷了,胸口微微一紧,我就知道她收到我送过去的伤口了。
作为幻术师,我们胸无大志,并不想提升幻术以中饱私囊。至于造福人类,我们连中饱私囊都不肯干,为什么还要去造福人类?我们不造福人类,只彼此造爱。亲热的时候,我们喜欢相互恶搞。当她玩得正开心的时候,我给她的脊髓转去一道横截的伤口,让她的呻吟一下变成哀号。而正当我爽时,她却给我的胸口转来一个不可开解的伤心,让我立刻变成势不能穿一层卫生纸的强弩之末。
但我总觉得还少了点儿什么。是的,我们缺乏真正的精神交流。有天,我读到18世纪的法国小说《哲人特雷莎》,顿时豁然开朗。这本色情小说,充满重口味描写,但是当奸夫淫妇们达到高潮,为下一次交合储备能量时,他们就会展开形而上的对话。
我向她介绍了《哲人特雷莎》,她立即被色情加形而上的组合震撼了。自此以后,每次交合间歇,我们就精神交流。我大讲历史哲学,她则谈谈古代幻术。
那天,在流花溪畔,把她端开,我说:
“历史学家总是野心勃勃地想为过去搭建一个完整、清晰、符合逻辑的大房子。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在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好像小孩子打算用一盒积木搭建出朋友们可以真正居住的花园。
“没有整体历史,更没有作为信史的整体历史。只有作为回忆的历史,作为忘记的历史,作为信念的历史,作为幻觉的历史。
“过去是残缺的,不可复原;也是混乱的,没有逻辑。追求清晰是对自身智力不信任的一种做法,就像越是近视眼,越想看清身周的一切,所以把眼睛眯起来,把视线集中在青蝇之翼。然而,他们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比不上一次手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