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年七月三日 理塘 曲西家小客厅 晴
我刚到理塘时,在寒冷的黎明,经常在半睡半醒问,听见曲西的妈妈隔着好几重木板墙喊女儿起床。第一声,曲西呼呼大睡;第二声,曲西迷迷糊糊,猫一样回答得有气无力,这就更激怒了她的妈妈;于是有力的脚步声和斥责声从天而降,这下曲西不得不起床了。
后来我发现,阿姨是让她给我,家里唯一的汉人去买早点。他们自己,则早上吃糌粑。我连忙比划着向她妈妈解释,我早已习惯了,并且深深地爱上了糌粑。并且还拙劣地演示我的抓糌粑技巧,结果当然是抓得满地糌粑,还失手把一块我同样深爱的酥油块掉到了地上。
她妈妈笑吟吟地赞赏了我对藏式早餐的热爱,但是曲西还是继续起来买早餐。
我因此忧心忡忡。
我把闹钟定到了她的起床时间,但是她起得总比我快,她睡在走廊里。我怀疑她总是穿好外套睡觉的。我冲出门时,总是看到她已经买好早点回来了。一个人瑟瑟地走在冬天霜冻的路面上,提着一串包子,垂着大眼睛,翘着嘴唇,若有所思。
我于是把闹钟再提前半小时,并且买了一辆二手破自行车。第二天,曲西裹着小棉袄准备出门,我已经擎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回来了,她抬起眼好奇地看了看,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问,你说什么。她说,没什么。
曲西现在可以享受一小会懒觉了,我得意地想。
渐渐的,理塘买早点的小摊子我已经熟到可以享受白金会员待遇——可以赊账了。不过选择不多,包子、油条、豆浆,有时候还有炸糯米丸子。
而且我发现我起得越来越早。那时候,曲西还睡在走廊里自己的床上,我轻手轻脚地起来,打开房门,可总是会吵醒她。我开门时总发现她已经披上了军大衣,坐在被子里,头发上插着把梳子,垂在肩膀一边,紧紧裹着军大衣,手里捧着本卷边的不知什么书,很尴尬地对我一笑,睫毛扑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