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自然又酸楚了起来——为小米这种明显是装出来的乖巧脾气。再想想她今天的遭遇吧:在实习单位忐忑地适应环境,下了班又横遭侮辱,最后被锁在门外,晚上还要睡阳台的地铺。这些事儿如果说出去,必定会有人把我这个当“哥哥”的视为心胸狭隘的虐待狂。
我可不想在涉及“人性”及道德情操的层面授人以柄。
于是,我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给自己勾兑着威士忌加可乐,一边用视线追着小米的动作说:“这位小同志,你可以停停手么?首长要跟你说句话。”
“说吧,我耳朵闲着呢。”小米头也不抬地说。“态度端正一点好不好?”
“少跟我说态度,”她愤愤然回道,“你对我什么态度啊?”
我静默了两秒钟,而后问她:“生气了?”
小米挥动抹布的手像失去动力的钟摆一样逐渐放慢,眼睛垂着,若有所思,但仍不理我。我叹了口气,颓丧地向她道歉:“小米,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呀?没有!我吃你的喝你的还让你帮忙找工作,我哪儿敢让你给我道歉呀?我没这个资格。”她重又激愤起来。
“别置气,我是认真跟你说呢。”我两手放在膝盖上,又在凳子上转了转屁股,端坐着正对她,摆出一副诚恳检讨的姿态,“我知道今天晚上我做得不对……我不该当着外人那么说你,让你很没面子。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而听到我这么说,小米却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儿弦。她更激动了,“啪”地把抹布往桌上一摔,仰着尖尖的下巴凝视我,眼睛里含着眼泪,小肩膀一起一伏的。
“我就是不会穿衣服,怎么啦?我土,从小地方来,不知道你们北京文化人的品位,到外面给你丢脸了——我才应该给你道歉呢!我哪儿能跟你认识的那些女的比呀,哼,她们一个个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说话也比我嗲,还会像法国女人那样抽烟……你前女友那天走的时候,还收拾了好厚的一摞时尚杂志,可见她在这方面是多么严格要求自己,她身上那些衣服都是跟欧洲同步的吧……”
听到小米喋喋不休、正话反说地泄着愤,我反而“噗哧”一声笑了。她愣了一下,我才插进话去:“甭提那娘们儿了。丫已成往事了。”“反正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话哪儿能这么说。”我找着小米的视线,对她眨了眨眼睛,“你不是我妹妹么?这种关系,有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再说了,我都不知道你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不就是两件衣服么?不会穿就不会穿,那又怎么啦?人长得漂亮才是真的,穿俩麻袋都好看——上身一个、下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