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村庄》第一章(9)

从卡伯里到康福特的高速公路总长三十五英里,通过希恩镇的这一段叫做希恩路。希恩路与四隅路在镇中心交会,沿着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延伸开来的就是所有希恩镇居民的居住区域,就像切蛋糕一样分在四个区。

在十字路口的每一个内角边,地上都插着一个弧状的花岗岩界石。法官住的那个区域是镇中的绿地,界石上写着西隅,字母已经快被磨平了。

绿地是镇里的财产,除此之外,整个西隅都属于法官。在那里矗立着希恩大宅,这幢大宅建于一七六一年,有爬满常青藤蔓的梁柱和门廊,法官告诉约翰尼,梁柱是在独立战争之后才加上去的。那时,梁柱是建筑界的时尚。房子后方有一座建筑,比希恩大宅还要古老,现在充当车库,之前是马车房。法官说它起初是殖民地式的奴隶宿舍,就在一七六一年建筑物的现址。

“新英格兰没有保留奴隶制并不是出于道德层面的因素,”法官表情神秘地说,“而是因为气候。这里的冬天害死了太多昂贵的黑奴,即使是印第安人也没能幸免。”

已经足有两代了,法官的七百英亩地无人耕耘,枯萎的树木围绕着车库。房子周围的花园像一个迷你丛林。房子上有一层灰色的污垢,仿佛生病了,就像镇里大部分房子一样。

“我祖父的房子在哪里?”约翰尼问,这时他们正穿过希恩产业周围的栅栏,“我只是想看一看。”

“哦,很久以前就没有了,”法官说,“那时我还年轻。它原来在四隅路,伊斯宾家后面。”

他们踏上镇里的绿地。这里的青草生机勃勃,旗杆闪耀着新漆的光,飘扬的国旗是崭新的,革命大炮以及通向阿萨赫尔·希恩纪念碑基座的三级花岗岩阶梯都被清洗过并挂上了旗帜。

“太可惜了。”约翰尼说着,想象着它的模样。

“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发表演说,”法官说着,踩在第二级阶梯上,“老阿萨赫尔于一六五四年从北方带领人们远征,屠杀了四百个印第安人,在此处替他们不朽的灵魂祷告……早安,凯文!”

那个人正拖着一台生锈的除草机穿过十字路口。约翰尼想到了曾在朝鲜的稻田中绊倒他的一具尸体。那人又高又瘦,穿着一身棕色的衣服,戴着棕色的帽子,帽檐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棕色的耳朵上,甚至连他长长的牙齿都是棕色的。

那人一顿一顿地向他们踉跄前进,好像被人用线绑了起来。

他碰了碰帽檐,向希恩法官致意,推着除草机走过西隅的标志,嗡嗡地顺着草地前进。

法官瞥了一眼约翰尼后就跟了上去,约翰尼跟在他身后。

“凯文,我要你见一下我的一位远房亲戚。”法官为他们作介绍,“约翰尼·希恩,凯文·沃特斯。”

凯文·沃特斯停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关掉除草机,转过身来,第一次正眼看约翰尼。

“你好。”他说,说完就又启动了除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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