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镇》松树镇(3)

第二天一早起来,夏末秋初的季节,洗脸的水居然冰手。洗过脸后,神清气爽,我们散步走过两条街,去昨天吃过饭的饭店。街上不少骑自行车上班的人,铃声嘀铃铃响,树上还有雾气没有退尽,像丝丝缕缕的白絮。空气又凉又湿,有重量似的。

赵红旗和张景乾先到了,餐桌上面摆着煮鸡蛋、馒头、葱油饼、小米粥,几个凉菜都是大盘的,老板娘跟我们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厨房,接着听到里面一阵声响,她又端出四盘热菜来。

“弄得太隆重了。”我说,“平时我们都不吃早餐的。”

“也没什么好吃的,你们将就将就,”赵红旗说,“晚上我看看能不能弄个野狍子,烤着吃吃。”

“千万别。”我们几个直摆手,连说好几遍,务必让赵红旗相信我们是认真的,不是跟他客气。

“那吃蛤蟆吧,现在的蛤蟆最肥。”赵红旗问小莫,“嘿,对了,老吴不是会捉蛇吗,让他捉两条来。”

“千万别,千万别。”我们又开始猛摆手。

“我最怕蛇了。”我说。

“切成段炖熟了,你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小莫说,“女孩儿吃毒蛇还美容呢,脸上不长疙瘩。”

“我宁可长疙瘩。”我说。

周为和方磊也坚决反对吃蛇:“从现在开始除了绿叶儿的东西其他的我们都不吃了。”

张景乾让我们逗笑了,对赵红旗说:“给他们弄点儿新鲜榛蘑炖老母鸡。”

吃完了饭,张景乾去上班,赵红旗开车,带着小莫跟我们去山上。公路像层层捆缚山的绳索,我们像陀螺似的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往下面看时,松树镇变成了一个漏斗的底座。又开了一会儿,一些小煤窑开始出现在我们眼前,规模不大,大部分是斜井,往外运煤的小火车车厢,跟棺材差不多大小,开动的时候咣里咣地响。工人们每天坐着这些小火车进掌子面工作,下班再坐这小火车出来。

赵红旗和小莫谁都认识,方磊和周为拿着摄像机取景的时候,他们跟煤窑主,或者主管聊天。

他们无一例外地问我们是干什么的。赵红旗说我们是拍电影的,他们的回答全都一样:“这地方有什么好拍的?!”

“是煤矿里一些中学生的故事。”赵红旗说。

他们很快谈起真正关心的事情:贮藏量怎么样?煤质如何?找到买家没有?今年冬天的煤价是涨还是降?他们都为钱焦虑,工人的工资拖欠得太久了,再不赶紧把煤发走弄回钱来,不知道哪天刨煤的大镐头就刨到他们的脑袋上了。

“你们早晨醒来,一抬头看见的是太阳初升。”赵红旗对我和小莫说,“我每天睁开眼睛,先得琢磨这样那样的费用,没有个三千四千的,推不开门啊。”

“进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小莫接话,转头跟我说,“有钱的时候,唱卡拉OK他给我们一人找三个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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