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眼下在某点心公司工作,因此隔三差五地拿回一些新研发的巧克力或糕点来,但是哥哥每次都满不在乎地随手往沙发或玄关的鞋柜上一扔。当然,他是在耍酷。我会把哥哥故意乱放的点心拿到餐桌上去,整齐地码在盘子里,晚饭后,全家人一起边聊天边香甜地吃点心。每当此时,哥哥都会大谈特谈研发人员的辛苦啦,三天两头地要参加品尝会啦,围绕着银座的广告宣传板和广告代理商讨价还价等等,其实哥哥本人所属的部门是总务处下面的人事科。
即便如此,哥哥一直以爸爸的店铺接班人自居。实际上,比较起来,我觉得自己比他心灵手巧得多,又有经济头脑,又善于应酬。我从小就像跟踪嫌疑人的刑警那样,仔细观察师傅们怎么做点心,妈妈如何应对顾客,因此多少有了些能够担此大任的自信。不过,爸爸妈妈似乎是希望我按部就班地上完大学后,找份工作,再寻个不错的男人嫁出去。我自己对这样的未来也没有什么不满。尽管打小我就认定了,自己除了继承爸爸的店铺外没有其他路可走。
我认识到路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是十四岁的时候。
在高中入学考试渐入佳境之前,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写出自己今后二十年人生规划的作业。让十四岁的女孩子写出今后二十年的人生规划,实在是个残忍的作业,我却丝毫没有犯愁。一年后上高中,三年高中后上大学,四年大学后,继承和果子铺。按说没必要上什么大学,但爸爸也上大学了,所以我觉得这是若松家的一个必须遵守的传统。
不久后的三方谈话时,年轻女老师笑嘻嘻地对妈妈说:“有门手艺真是不错啊。”妈妈很不自在地低着头没有说话,和她在店里应对顾客时判若两人。
“今后的时代,女性也要自立自强,这很重要,若松同学家具备这个条件。我特别喜欢吃若松同学家的点心,尤其是烤年糕,每次回娘家的时候,我都买些当礼物呢。若松同学好好努力,上完大学后,继承家业啊。老师只要还能走路,一辈子都会来买的。”
尽管我觉得贫穷的中学教师,不配对作为和点铺女主人(我已经陷入了这样的错觉中)的自己说什么“要好好努力”的话,但我还是大声回答:“好的。”
这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妈妈问我:“麻纪,将来想像爸爸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