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花》大头和尾巴 不同的起点(3)

那一刻我相信了秦拓的话。何琴自会有她的前途。同时我有种轻微的不祥预感,也许太美的东西总会让人产生脚不沾地的感觉。我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望向窗台上那盆兰花模样的植物。九月间已经开过花,这会儿只剩下细长的绿叶。开花的时节也不怎么中看,花朵的直径和乒乓球差不多,四枚花瓣犹如纸折的风车,显得弱不禁风。原来如此,何琴画的是月光花,我和她在年少时一同邂逅的神奇花朵。她从云南带来的行李包括几株月光花的花苗,如此不嫌折腾,这花对她显然别有意义。

秦拓的预言没有落空。何琴的油漆工生涯不到一年,她换了东家,开始做装修设计。她说自己是“野路子”,手绘的设计稿潦草却生动,加上她亲手打造的墙绘,深得一批客户的认同。

大概因为上海的夏季太闷热,何琴只有第一个夏天和我一起度过。从第二年起,进入七月,她就有些没精打采,等到知了长鸣的季节,她干脆背个包不知所踪,差不多到九月过半才回来。她没说自己去了哪里,我想她多半回了老家。云南的太阳虽然毒辣,大雨和菌子的夏天却别有风味。无奈我被工作钉在城市,做不了何琴那样的闲云野鹤。

二〇〇三年初春,何琴到上海一年半,我开始带实习生。她的收入像烧山的野火一样猛涨,已经高出我一大截。她很少把钱用在自己身上,最大一笔支出是作为生日礼物送我的移动硬盘。我知道她的钱都往家寄。她爸爸常年在外打工,但从不带钱回家。那人好赌。

我们继续同住在报社宿舍。何琴买了辆摩托轻骑,为的是跑工地方便,有时也载我去报社上班。墙上的格子书架是她当油漆工那会儿让同队的木匠钉上的,她刷的漆。深蓝和白色的格子被秦拓说成是地中海风情,何琴和我不以为然。也是在那年春天,我的宿舍被窃,丢了一个数码相机,更糟的是还有另一笔难以计算的损失。

窃贼是在下午来的。我那天正好做版,忙到晚上九点多,这才注意到手机上的一连串来电。陌生的号码。我回拨过去,那头是个男的,说让我等一下,接着是何琴沙哑的声音,说屋里遭了贼。我“啊”了一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何琴说,下午。我脑子顿时有点呆滞,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该问有什么被偷。她简短地答了句相机,我说就当破财消灾好了。何琴“嗯”了一声,又说,我在公安局做笔录,你忙完自己直接回家吧。

我诧异地追问,她吞吞吐吐地解释道,自己下午在家。贼进门那会儿,她就在屋里。我连忙问她有没有事。何琴以古怪的语气说,我没事……你回去就知道了。

最终我喊了秦拓一起去公安局接何琴。记者身份起了作用,否则还不知道她得待多久。公安局的人对何琴的态度冷淡,原因不难推想,大下午的在家喝醉酒,连贼进来也不知道,她这个惟一的证人没半点用。

我为警察的态度而愤怒,一个年轻姑娘在家遇到闯空门的,没发生什么已是万幸,亏他们还有那么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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