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苦果》第二章(2)

走进她的房间,他就要面对一片凌乱不堪、没有整理的床,衣服扔得到处都是,然而皓月当空的夜色缓和了这种不愉快的感觉。她不在家。三点就已经很晚了,现在已经三点多了。他光着脚走下楼,穿过铺着木地板的宽敞的客厅——这块地面是这个家唯一凉快的地方,他告诉自己可以在起居室或厨房里找到她,她正在那儿吃东西,喝着他们都爱喝的苏打水。她不在那儿。他心想,回到床上去又有什么用,反正也睡不着。但如果不回去,又能做什么呢?黑夜里,什么也做不了,晚上这段时间本来就是用来睡觉的。上楼时他听到了哭声,这次不是鸟叫,而是婴儿的啼哭。如果交给乔治处理,他会任凭孩子哭下去,尽管他从来没有让安柏流过泪。他走进卧室,看见戴安娜一丝不挂地坐在床边。她睡觉的时候不穿衣服。向来如此。当然,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刚结婚的时候,他喜欢她裸睡,但现在他认为这么做??不得体。他都这个岁数了,她也不年轻了。她站起身,没和他说话,匆忙穿上那件睡觉前脱下来的蓝色的丝绸睡袍,去照看孩子了。

她用了大约十分钟才让婴儿安静下来。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灯打开了,正端坐在床上。

“她还没回来。”她说。

“我知道。”

“你要坚决反对她这么做,知道吗?你得告诉她,这种行为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如果她想住在我们的屋檐下,享受住在这里的各种好处,至少要在半夜之前回来。她才十八岁,看在上帝的分上。”

“她不是要走了吗,十一月份?”

她没有吭声。到了那个时候,她就解脱了,他想。他关了灯,在重又降临的黑暗中,他听到蓝色的丝绸从她赤裸的身体上滑落。她光滑温热的大腿蹭了他一下。这么热的天,他竟然打了一个冷战。

月亮不见了,黎明尚未到来。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没睡着,接着,他下了床,走进浴室,穿上衣服。安柏说老男人才这么打扮——法兰绒裤子、带领子和袖口的衬衫、短袜,还有系带的布洛克鞋[1],但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穿什么。戴安娜回到床上后他很可能也跟着睡了一小觉。即使你确信自己没睡着,别人也会说你睡着了,打了个盹儿。她可能在他迷迷糊糊睡着的那会儿进来了。他站在卧室的窗前等,心想,再等五分钟,十分钟吧,然后再去楼梯口,推迟终于看到她房门紧闭的喜悦,或者发现那扇门依然开着的惊恐。

那扇门开着。

[1]①布洛克鞋(Brogue),源于英伦,最早是十六世纪时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在高地工作时穿的鞋,几百年后慢慢演变成欧美男士经典的尖头内耳式平底粗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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