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张朝晖扔得更加坚定,也更加沉着和仔细了,非得看着盘子粉身碎骨才肯罢休。如果没有完全粉碎,碎成两半或者三瓣,他就拿起来再扔。直到所有的画盘全都扔完了,只剩下那面空虚不已的货架,张朝晖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瓷片,一面琢磨着:哪儿还藏着画盘呢?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起身直奔里面的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上竟然有一只完好的画盘,也就是当初瞿红买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只盘子。他将那盘子高高地举了起来,瞿红见状扑了过去,伸手去够。“不,不要!”她尖声大叫。
没有够着盘子,但瞿红抓住了张朝晖的手臂,用双手拼命攥住。张朝晖使劲地上举,几乎把瞿红给吊起来了。如果这时候张朝晖撒手,盘子就会掉下去,但不能保证碎得彻底。因此他并没有撒手,就这么让瞿红吊在自己的胳膊上转圈。
转了两圈之后,张朝晖一阵晕眩,差点摔倒。瞿红及时落了地,将对方的身子一把扶住,两人相拥在一起。
张朝晖除了感觉到瞿红的体温,还感觉到了她的急切。那盘子上画的毕竟是他的肖像,自己不在乎,但瞿红在乎,如此地在乎。张朝晖虽然天性冷淡,但并非铁石心肠,一时心软加上头晕,画盘就被瞿红抢夺到手了。
瞿红抢到画盘后就放开了张朝晖。她将那盘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自我解嘲说:“这盘子我已经买过了,不能再买第二次。”听上去有点可笑。
事情到了这份上,性质已经全变了。瞿红和张朝晖都觉出了这一点。愤怒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余的只是人生无处不在的幽默。因此当他们相拥着走出“张记UFO”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一对幸福的情侣。
瞿红抱着画盘,绘有张朝晖肖像的那面朝内,紧贴着她小巧的乳房。张朝晖略微落后,一条手臂温柔自在地揽着瞿红的后腰。两个人一概笑容可掬。
门外的小街上雪后初晴,游人渐多,明媚的阳光下世界清晰得可怕。房子的右侧停着瞿红的桑塔纳,车窗玻璃熠熠生辉,由于长时间没有开动过,轮胎上方尚有积雪。一大伙人,本来是堵着店门看热闹的,看见这一对璧人灿然而出,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这伙人中有村里的艺术家,也有来艺术村观光的游客。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东西没见过啊?”瞿红撒娇般地说。
“没见过。”一位剃着光头的艺术家说。
瞿红冲他嫣然一笑,“我们就要离开大王村了,把带不走的东西处理一下。”
“原来如此。”光头说,“都散了吧,该干吗干吗去。”
于是看热闹的人便意犹未尽地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