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老太太第一个上了车,准备停当。她把一个大大的黑色旅行袋安置在角落里,看去像是河马的脑袋。旅行袋下还藏了个篮子,里面趴着只猫咪--皮迪·西恩。她可不愿让它独自在家待上三天,它会想死她的,也许还会不小心碰动煤气开关,窒息而死。她儿子柏利肯定不愿带着一只猫进汽车旅馆。
她坐在后排中间,边上坐着约翰·韦斯利和朱恩·斯塔。柏利和孩子妈带着那个宝宝坐在前排。早上八点三刻,他们出发驶向亚特兰大城外,当时里程表的读数是55890。老太太记下了这个数字。她预备回来后再看一眼里程数,她觉得那一定会很有意思。二十分钟后他们驶入了市郊。
老太太脱下白布手套,和钱包一起放在后挡风玻璃前的架子上,舒舒服服地坐着。孩子妈还穿着那条便裤,头上也仍旧系着方绿头巾。老太太头戴一顶草编的海军蓝水手帽,帽檐上插着一束白紫罗兰,身穿一袭印有小白点的海军蓝连衣裙,领口袖口都滚着带花边的白色蝉翼纱,领口还特意别上了一枝布做的紫罗兰,里面暗藏着个香袋。万一发生车祸,她死在公路上,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她是位有品位的太太。
她说她料到今天是个出行的好日子,不冷不热。她还提醒柏利,公路限速五十五英里,巡警藏在广告牌和小树丛背后,就等着你来不及减速时逮你呢。对着沿途的诸般景色,她饶有兴趣地指指点点:这边的石山,那边公路两旁偶尔露出的蓝色花岗岩;这边斜坡上红得发亮的黏土,隐隐有紫色的条纹;那边的各种农作物,给大地镶上了一道道绿边……阳光下,树木遍体泛出银白色的光泽,最难看的那几株也闪闪发亮。孩子们在看漫画,孩子妈已经睡着了。
“我们快点穿过佐治亚,省得还要多瞅它两眼。”约翰·韦斯利说。
“我要是个小男孩,”老太太说,“我就不会这么说我的家乡。田纳西是绵延的高山,佐治亚是一座座秀丽的小山。”
“田纳西穷山恶水,”约翰·韦斯利说,“佐治亚也是个烂地方。”
“说得对。”朱恩·斯塔附和道。
“我小的时候,”老太太交握着青筋暴突的干瘦手指说,“孩子们对家乡啦,父母啦,万事万物啦,都更加谦恭。那时候人人如此。哦,你们看,看那个黑小孩!好可爱!”她指着间棚屋前站着的一个黑人小孩说。“这不就是一幅画吗?”她问。大家都扭头去看后挡风玻璃外的那个黑孩子。他也冲他们挥了挥手。
“他没穿裤子。”朱恩·斯塔说。
“他可能根本就没裤子穿吧。”老太太解释说,“乡下的黑人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有的他们不一定有。要是我能画画,我一定把这幅画画下来。”
孩子们彼此交换了漫画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