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香(上)》第五章(9)

两个人一起捡菜,他像个长辈似的向她问这问那。他问问题的方式总是非常巧妙,小心翼翼地不伤及到她的自尊心和虚荣心,还时不时地讲些段子,逗得她嘻嘻直乐。

他炒菜的时候,他把她赶出厨房,说油烟呛人,对皮肤有致命的影响。她说,难怪姨妈的皮肤总是那么好。他想都没想,张口就说她那是天生丽质。她马上接口,说我是后天苹果。他听懂了她的幽默,哈哈笑着把他推出了厨房。

那是他跟她的身体的第一次接触,非常自然,了无邪念。她站在小客厅的中央,双臂环抱着自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望着打开的窗户,自己买来后亲自挂上去的白底碎花窗帘随风飘扬,外面的天空透着少有的湛蓝。

那天他们一起喝了一点点,他带来的法国干红。

第一口她就呛着了,脸颊上泛起桃花似的潮红。他赶紧起身,准备绕到她后背帮她拍一拍,被她及时地摇手制止了,他只好停在半路,躬着身子仰视着她,眼睛里满是关切。

“你没事吧?”他问她。

“没事。”她说。示意他坐下来,拿高脚杯和他碰了碰。

他告诉她喝红酒的礼仪和正确的方式,应该怎样开瓶让酒“呼吸”,怎样倒酒端杯,怎样逆时针方向摇晃着杯子继续醒酒察看酒的颜色,怎样把酒杯向内倾斜低头用鼻子去嗅酒的醇香,怎样把酒抿到嘴里以及怎样让酒绕过舌尖抵达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一种行为艺术,他把整个教授过程变得非常有亲和力,让她一点也感受不到因为对红酒几乎空白的知识而产生的压力,相反,她觉得非常有趣,有几次还因为好笑而多喝了几口酒。

“你们在场面上都是这么喝酒的吗?”她问他。

“才不哩。我们在外面喝红酒喝洋酒都跟喝白酒一个风格,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到最后不把几个人搞到桌子底下决不罢休。中国人有钱,但有钱不等于就是贵族就是上流社会,中国目前只有伪上流、伪贵族。”他说。

她觉得他说的话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说话的方式也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有说不出的优雅。

那一次她喝醉了。准确地说是佯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她说头疼,自己摇摇晃晃地爬到了床上。连鞋子都没有脱。她想,在她和他之间,应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她的鞋子被脱掉了,身上被轻轻地盖上了被子。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洗了碗筷,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不知道的是,把她安顿着睡好以后,他对她的那张脸曾经端详良久。午后的阳光透过轻纱的窗帘照在她脸上,尽管没有表情,却仍然美艳动人,就像一只饱含水分、晶莹剔透的苹果。红润的不仅是她的脸颊,还有她的双唇,因为轻轻的喘息而一嘟一嘟的,似乎在向他轻声地诉说与召唤。

他的心狂跳不已,离开大学二十年,竟然第一次有了写诗的冲动。

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率先喝醉,或者像于乐似的装醉,因为一个喝了酒的男人可以为自己的乱性找到借口。在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她美若天仙,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性感。但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在那儿停顿下来,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表姨父身份或者是遭遇到什么反抗,他也不是想事后赖账,把一切都推到红酒身上。他觉得,如果要和她玩成年人之间的游戏,必须在两个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情况下进行,起码不能乘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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