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当菲尔·罗切斯特(Phil Rochester)在硅谷作版税策划,并获得大量风险投资以壮大刚刚起步的Facebook团队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从邮箱里茫茫如海的简历当中挑中了我。我猜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作为我简历上的亮点,多多少少是这一选择背后的原因。罗切斯特是范德堡大学的校友,而我知道,上流社会的南方精英主义虽然不一定令人察觉,在巴尔的摩却也根深蒂固。当我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毕业时,撇去所有学习上的得失,约翰·霍普金斯这个名字一下子就化作了精英的代名词。这就是一所美国私立大学的功效:它不是注入你血液的教育,而是优秀的一种标志。
罗切斯特打电话给我时,他正在科思科连锁店(Costco)买轮胎,用黑莓手机践行着典型的硅谷多任务处理的工作方式。他甚至嫌正式面试麻烦,因而高效地假设,一个像我这样从精英学校出来的英语专业毕业生,可以胜任答复客户邮件的工作。“周二来上班吧,”他说,“你先试几天,不喜欢的话可以走。一小时20美元。还不错吧?”他问。“嗯,好。”我答道。虽然工作性质跟这份薪水都不是很理想,但由于缺乏编程知识,我知道我连找到份“真正工作”的竞争力都没有。如果想在竞争中存活,并在硅谷打出一片天地,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将我缺乏技术的劣势转化为优势。
2005年9月初,我开着我那破旧的白色1994年款凯美瑞第一次驶入帕洛奥图时,瞬时就感受到这座小镇井井有条之下的乏味。主路两旁的人行道几乎和迪士尼乐园里的人行道一样干净而整洁,也许说它像电影《楚门的世界》里面的布景更恰当些。一开始,我费了些工夫才找到Facebook的办公室(罗切斯特告诉我说“在爱默生街和大学路岔口处,往楼上走”),因为走错了楼梯,我到了一所这座城市没发展起来时建造的旧汽车旅馆中转站。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帕洛奥图看到杂草丛生的景象。(那座中转站不久就关闭了,现在很可能已成为一家刚起步公司的所在地。)
旁边一座大楼楼梯口挂着一块广告牌,上面用粉笔写着:“我连鹌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Facebook 在招人”,看似人行道上时常出现的比萨店招夏天短工的广告。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写上鹌鹑(我一直也不理解Facebook对鹌鹑的推崇——在Facebook订做的T恤衫和办公室里的白板上到处可见鹌鹑的身影,我只知道Facebook是个私人俱乐部,而像每个俱乐部一样,它也有些外人听不懂的笑话),然而鹌鹑的样子顿时让我放松了下来,因为我想,我没准儿可以融入Facebook的氛围,而不像读研究生的时候,所有的玩笑都被视为叛离严肃批判主义的行为。
走进办公室的玻璃大门,我的目光本能地搜寻着马克·扎克伯格。我是从Facebook网页上了解到这个名字的,因为每张页面的底端都标注着“马克·扎克伯格出品”。我想象中的这个人长着黑头发,面容可怕,就和Facebook第一个标识:头发杂乱的半模糊人影差不多(令人失望的是,这一标识其实是一幅稍作改动的微软Office软件剪贴画)。我猜想,只有一个置身黑暗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对于一个有用途但却有些让人焦躁不安的社会实验品来说,Facebook已经拥有过多的光环,与有着一丝黑暗气质的创造者似乎不太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