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小时候》小挑食(2)

我的挑食战胜了家里所有人,慢慢的,我成了最不讨人喜欢的小孩。弟弟本来在家里地位就不低,嘴甜、听话又不挑食,白白胖胖的像年画上的小人儿,人见人爱。黑瘦矮小的我和他一比,一下子就黯淡了。

在一年当中,只有一段时间我比过年吃饺子还快乐,就是春夏之交,桑葚成熟的时候。

如果说吃生辣椒、生番茄、生豆角之类的大家见怪不怪,那把桑葚当饭吃呢?而且是吃饱吃烦为止——这真是我日思夜想的季节。

吃桑葚,当然是白色的最好,味道巨甜,而且白色的桑葚吃起来不染手,吃完一抹嘴,所有痕迹全无。可是白桑葚的树总是又高又直,挂果太少而显得紧俏,而且要爬那么高,简直像探险。这么一比,紫桑葚就太讨人喜欢了,房前屋后池塘角,随便留意就有几棵,又矮又粗又好攀爬,桑葚熟的时候简直能把叶子都遮没了。一开始,桑葚先从枝头绿到树梢,半熟不熟时,从树梢红到树杈。这会儿的桑葚中看不中吃,红桑葚看起来沉甸甸让人垂涎,可它是酸的,顶多三粒,就能让你牙酸掉,回家吃饭连面条都咬不断。

但是只要阳光好,不出一个礼拜,树梢上的桑葚就变紫渐黑了。想第一个尝鲜,就要爬树的功夫好,胆子还要大,拇指粗的枝条你敢不敢上?不敢就只能站在树下张望,看那些鸟第一批尝鲜吧。一棵树上最大最熟最甜的桑葚,总是鸟先下口,因为那里的位置人去不了。鸟儿在这点上可精明多了,吃最好的桑葚还要挑挑拣拣。

桑葚大批成熟的时候,午饭我从来不回家吃。我的饭桌架在了树上,左手是碗,右手是筷,左右手连发,嘴里满着,手里备着,眼里还有排队的。吃到兴起,学鸟,直接用嘴去衔最大最好的桑葚。

吃到打饱嗝,才找一个树杈依着,睡一会儿。梦里太阳和桑树叶随风胡乱摇晃着,编织出一片迷离古怪的梦。午睡醒后,再小吃一顿,才慢慢下树,找地方洗手和嘴,回学校上下午的课。

桑葚的紫黑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可是染在手上和嘴上特别难洗。肥皂和洗衣粉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是用河里带沙的淤泥,揉搓揉搓,紫色才会逐渐淡去。可是总不能把淤泥涂牙齿上揉搓吧?只好乌紫着嘴唇去上课。那段时间最怕老师提问,因为一张嘴,连牙齿都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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