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意思,爸爸?我们这是去哪儿?为什么回不了家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后面的话她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父亲低头看着她,嘴里柔声叫着她的名字。他的眼睛还湿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他的手摩挲着女孩的颈背。
“勇敢些,宝贝儿。勇敢一点儿,拿出你所有的勇气。”
她没哭。她感到万分恐惧。吞噬一切的恐惧,如同巨大的吸尘器,把她其他的情感都吸走了。
“但是我向他保证会回去的,爸爸,我向他保证过的。”
女孩看到父亲的泪水又流出来了,他没有听她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哀伤和恐惧之中。
他们被赶到了修理厂外。街道上空无一人,人行道边上却停满了公交车。很普通的公交车,女孩和母亲、弟弟平时在市里乘的那种,绿白相间,车厢后端有个平台。
他们被命令上车,被推搡着,跌跌撞撞地上了车。女孩四处张望,寻找穿青灰色制服的人,竖起耳朵搜寻那简洁、喉音较重的语言,一种她已开始惧怕的语言,而这些代表的是警察,法国警察。
透过公交车满是灰尘的玻璃窗,她认出了其中一个,她放学回家时经常帮助她过马路的那个红头发的年轻警察。她拍打玻璃窗,想引起他的注意。他看到女孩时,却马上移开了视线。他似乎有些尴尬,有些生气,女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被赶上车时,一位男子表示了抗议,却遭到警察粗暴的推搡。一位警察还大声叫喊着,如果有人企图逃跑,他就开枪。
女孩木然地看着建筑物和树木从旁边晃过。她脑子里只有弟弟,藏在家里空荡荡的橱柜里的弟弟在等着她回去。她脑子里只有弟弟。汽车驶过了一座桥,她看见了波光粼粼的塞纳河。他们这是去哪里呀?父亲不知道。没人知道。每个人都惊恐不安。
一声惊雷突然炸响,大家被吓得心惊肉跳。大雨瓢泼而下,汽车不得不停下来。女孩听到雨点噼噼啪啪地敲打着车顶。雨很快停了,汽车重新上路,车轮轧在亮闪闪的鹅卵石上,吱吱作响。太阳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