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门外站了半天。空虚之感不断膨胀、粘连,随后在心底安顿下来。他们像气泡一样飘在空中——两具令人作呕的尸体,腐烂、僵硬、头脚颠倒。在他们身边,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有人钻进商店,有人横穿马路,有人在人行道上走路。
“你应该提前二十分钟到。”加勒特终于开口说话,“你该这么想,‘嗯,既然迟到这么多次,这回我该多匀出些富余时间,免得又出岔子。’”
“你应该提前一个小时到。”他想,话既然已经说开了,就不该就此打住。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然后坐在这等我。补偿之前迟到的一百多个小时,保证下不为例。”夜色中,城市霓虹交错更迭,色彩斑驳,令人目眩。究竟哪些话是理性的、必要的?哪些是彻头彻尾的蠢话?他应该道歉吗?大千世界仿佛已经统一,像一只肚皮被填满的火鸡,蹿出烤箱飞到夜空中,绕着轨道运行;一个熟悉的掌中物突然变得遥远而陌生,它孑然一身,满身伤痕,笨头笨脑,无人理睬。
“我们到此为止吧,”克丽丝蒂说,“我现在就去你那儿收拾东西。”
他们往加勒特的公寓走。一路上,他们穿过许多条街道,还有布鲁克林大桥。她走在前头,和他相距二十英尺①。他跟在后面。夜色漆黑,街上车水马龙,天上没什么星星,空气很温暖。也许现在不是冬天,而是夏天。
①1英尺≈0.3米。下同。
他们回到公寓。加勒特坐在床上。
克丽丝蒂把自己的东西统统塞进行李箱。“这玩意儿留给你下一任女友吧。”她举着两个三磅重的墨绿色哑铃说。
“你小点儿声行不行?室友正在睡觉。”加勒特说,“你干吗发火?明明是你抛弃我。冷静点儿。”
克丽丝蒂的嘴角开始渗血,让人想起变异人变身的前兆。她的脸肿了好长时间,兴许是伤口缝合出了问题。“你这浑蛋,”她骂道,“连陪我拔智齿都不肯。”她抄起加勒特的T恤衫抹抹嘴角,“还找借口说上课?——你他妈一堂课都没上过。”
“这是我的衣服。”加勒特说,“你真无礼。”梳妆台前堆了一摞两人的合影。“把你的照片拿走。”加勒特说。克丽丝蒂一脚把照片踹飞,然后把拖鞋踢到墙上。两只鞋卡在百叶窗上,扬起的灰尘在空中飞舞。
“你干吗要这样?”加勒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