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苟且3》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7)

没有了母亲,高秉涵能够寄托的只有故土,他说:“原来蒋介石总说要反攻大陆,后来看着看着没有希望了。”他觉得永远也回不去了,就在台湾结婚生子,结婚的条件是找一个“铁饭碗”。我不明其意,他说:“那个时候怕有战争,我随时会死,要找一个有工作的女人,可以独自把孩子带大。”

他写了十五本日记留给后代,记述他童年印象中的万事万物:白马尿,小茅草,羊角蜜,白兔最喜欢吃的花,隔壁二狗爷家的黑狗,门口槐树上的喜鹊,童年最好的伙伴粪叉子——之所以叫粪叉子,因为他最爱偷吃桑椹,一脸的蜜汁,风一刮一脸土就糊上了,总有苍蝇围着乌黑的嘴转,被奶奶打得鸡飞狗跳??

日记被同乡们翻得都快散了,后来毁于洪水。去往台湾的老乡里,很多没有受教育,没有工作技能,也没有娶妻生子,有几位开了“北方馒头店”或是“河南牛肉面”,靠一点乡土滋味,就这么生存。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曾有一位已经移民阿根廷的菏泽老乡回乡探亲,路经台湾,带了一些家乡的泥土和小吃来,三公斤的土,分给一百多个菏泽老乡,只能一家一调羹,高秉涵怕小偷“不识货”把“宝贝”偷走,就把一半土拿塑料布包起来锁到保险箱里,另一半分七次冲水喝下。“水是从我嘴里面进去了,但是水一刹那之间又从我眼里出来了。掉的泪呀何止七壶呀。元朝有一个作曲家,说是断肠人在天涯。只有真正流浪在外,无归期的人才会断肠。”

二十八年了,在他家冰箱里,还放着那包山东的芝麻糖,和一包袋装的胡辣汤。他舍不得吃,孩子不愿意吃,都已经硬结成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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